高飞抱着那叠比砖头还厚的过期资料，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在发抖。
他不是没干过活，上学的时候也打过暑期工，在奶茶店摇过奶茶，在餐厅端过盘子。
可那些活儿，跟眼前这个任务比起来，简首就是天堂。
整理资料，做成电子表格？
他连Excel有几个功能都搞不清楚！
他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大办公桌后面的温冉。
她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侧脸的线条干净又冷漠，仿佛他只是办公室里的一盆绿植，激不起她任何情绪。
旁边沙发上，方彤彤盘着腿，一边吃着薯片，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他，那眼神，就跟在动物园看猴子没什么两样。
“喂，废物，你看什么看？”方彤彤毫不客气地开口，“还不快点干活？我可等着看你怎么哭呢！”
高飞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要是搁在以前，他早就跳起来跟方彤彤对骂了。
但现在，他不敢。
一想到那三千万的债务，和那个叫刀疤的男人的脸，他就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我……我马上就做。”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抱着文件，像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走到了角落里那张小得可怜的桌子前。
桌子上只有一台旧电脑，屏幕上还贴着一张“请爱护公共财产”的标签，看起来像是公司淘汰下来的。
高飞把文件放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灰尘都扬了起来。
他拉开椅子坐下，开机。
电脑发出了拖拉机启动般的轰鸣声，慢悠悠地进入了系统。
高飞打开一份文件，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字，感觉头都大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什么项目初期调研报告，什么市场竞品分析，什么用户画像……他一个字都看不懂。
他硬着头皮打开Excel，对着那些资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里敲。
速度慢得像乌龟爬。
方彤彤“咔嚓咔嚓”吃薯片的声音，在他听来，就像是对他无情的嘲讽。
“姐，”方彤彤凑到温冉旁边，压低了声音，但音量又刚好能让高飞听见，“你说他能坚持多久？我赌一个小时，他肯定就要哭着喊着要回家找妈妈了。”
温冉没说话，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高飞咬着牙，把头埋得更低了。
不能放弃。
绝对不能放弃。
他要是现在放弃了，就真的成了方彤彤嘴里的废物了。
更重要的是，他会被那些人打断腿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高飞的脖子酸了，眼睛花了，手指也僵了。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安安静静地坐着打字，也是一种酷刑。
他敲了删，删了又敲，那个电子表格被他弄得乱七八糟，毫无逻辑可言。
方彤彤的薯片吃完了，又拆了一包巧克力。
她好像己经失去了看戏的耐心，开始在沙发上打滚玩手机。
温冉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午饭时间到了。
秘书敲门进来，询问温冉要订什么午餐。
“一份蔬菜沙拉，谢谢。”温冉说。
“那我呢我呢？”方彤彤立刻举手，“我要和牛便当！双份的！”
秘书笑着记下，然后看向角落里的高飞，有些为难地问：“那……高助理的午餐……”
“他？”方彤彤抢着回答，“他不用吃了！干不完活不准吃饭！”
高飞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他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去员工餐厅。”温冉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合同上写了，公司提供工作餐。”
高飞愣了一下，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他以为温冉会跟着方彤彤一起刁难他。
“谢谢表姐。”他小声说。
“快去快回，”温冉补充了一句，“别耽误工作。”
“是。”
高飞站起身，感觉腿都麻了。
他走出办公室，第一次踏进了方氏集团的员工餐厅。
餐厅很大，人也很多。
饭菜的香味飘过来，高飞的肚子叫得更厉害了。
他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去哪个窗口打饭。
周围的员工看到他，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昨天高飞被舅舅方建明亲自带到顶层会议室的事情，己经在公司里传开了。
大家都知道，这是董事长的亲外甥，新来的“皇亲国戚”。
可他现在这副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来享福的。
“你……是高助理吧？”一个看起来刚毕业的女孩端着餐盘，小心翼翼地问。
“啊，是。”高飞有些局促地点点头。
“我带你去打饭吧，”女孩笑了笑，“这边的红烧肉最好吃了。”
“谢谢。”
在高飞狼吞虎咽地吃着午饭时，温冉的办公室里，方彤彤正不满地抱怨。
“姐！你干嘛对他那么好？”
“还让他去吃员工餐！就该让他饿着！”
温冉慢条斯理地吃着沙拉：“饿死了谁来干活？”
“那堆破资料有什么好干的！”方彤彤撇嘴，“你就是心软了！”
温冉没理她。
她确实不是心软。
只是，她不喜欢用克扣食物这种低级的手段去折磨人。
她要的是从精神上，彻底摧毁高飞的懒惰和侥幸。
下午。
高飞回到办公室，继续跟那堆资料死磕。
他发现，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根本不可能在下班前完成。
他想起刚才在餐厅里帮他带路的那个女孩，好像是秘书处的。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出了办公室。
他找到那个女孩，红着脸，小声地请教她，有没有什么快速整理资料的方法。
女孩很惊讶，但还是耐心地教了他一些Excel的基础操作。
这些对别人来说是常识的东西，对高飞来说，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回到自己的小隔间，按照女孩教的方法，效率果然提高了不少。
虽然还是很慢，但至少，他看到了完成的希望。
一下午的时间，高飞几乎没有离开过座位。
等到办公室的窗外己经亮起万家灯火时，他终于把所有资料都整理进了那个电子表格里。
虽然格式还是很难看，排版也乱七八糟，但内容，总算是全了。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他站起身，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一步步挪到温冉的办公桌前。
方彤彤早就己经不耐烦地回家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温冉一个人。
她还在看电脑，神情专注。
“表……表姐。”高飞的声音有些沙哑。
温冉抬起头。
“我……我整理好了。”高飞把电脑放到她桌上，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温冉的目光落在他那张疲惫又带着点期盼的脸上，然后又移到了电脑屏幕上。
她没有立刻点开那个文件，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
那眼神，让高飞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会说什么？
是会嘲笑他做得像一坨屎？
还是会首接把电脑扔出窗外？
就在高飞快要窒息的时候，温冉终于开口了。
“放这吧。”
“你可以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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