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中军大帐里明明灭灭，映得贾诩眼角的细纹忽深忽浅。他缓缓起身，枯瘦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长安与司隶的疆界，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董卓势大，硬撼取胜，恐元气大伤，需用计破之。”
“第一计，无中生有，当从长安城内起。”贾诩指尖点向地图上的“长安”二字，烛火在他瞳孔里跳动，“可遣细作混入长安，散播流言——就说吕布自恃功高，嫌董卓封赏太薄，早己暗中联络太常种拂、光禄勋淳于嘉等老臣，要趁夜袭杀董卓，夺取长安兵权。”
周昂眉头微蹙：“吕布与董卓有父子之名，这流言能信吗？”
“信不信由不得他们。”贾诩冷笑一声，“董卓本就多疑，吕布又确实狼子野心。只需让长安的市井巷弄都在传，让董卓案头的密报堆成山，哪怕他只信三分，看吕布的眼神也会不一样。这计不求立刻见效，只求在他二人心里埋下根刺，往后遇事，必然相互猜忌。”
倪风颔首：“文和说得是，疑心生暗鬼，这根刺埋得好。只是这一计，最多只能让董卓不再信任吕布，我方作战稍微轻松一些而己，似乎…”贾诩笑道：“主公莫慌，且听我慢慢道来！”
“第二计，虚实难辨，要借这猜忌做文章。”贾诩转向案上的空白竹简，“可伪造一封飞虎军的加密军报，用咱们与天水郡约定的暗号书写。明面上写着——二月十日，飞虎军主力奇袭左扶风，夺粮后即退。”他顿了顿，指尖在竹简背面虚划，“暗处却用西域商队的密语标注：左扶风是疑兵，主力实为奔袭右冯翊。”
徐晃眼睛一亮：“董卓麾下有李儒、李肃这等谋士，见了加密军报定会细究，多半会以为看破了咱们的障眼法，反倒中了圈套！”
“正是。”贾诩抚掌，“他们越自负，越会觉得‘奇袭左扶风’是幌子，定会将主力调去右冯翊布防。届时左扶风守备空虚，咱们便能轻取此地。”
马超听得心头火热，忍不住攥紧了腰间的剑柄。倪风看在眼里，示意贾诩继续。
“第三计，引蛇出洞，取左扶风后，须做一场好戏。”贾诩的声音沉了几分，“进城后不可扰民，反而要遣亲兵护着百姓连夜迁往天水、安定二郡，给他们留足粮草和御寒衣物。待百姓走净，便在城内堆满柴草、火油，沿街的屋檐下挂好引火的硫磺线，再在城外设下伏兵。”
“李傕、郭汜会来？”石山瓮声问道。
“必然会来。”贾诩点头，“左扶风是长安以西的屏障，丢了此地，董卓必怒。但他既猜忌吕布，定然不敢派吕布出兵，只能调李傕、郭汜从右冯翊引兵来夺。这二人素来贪功冒进，见扶风城空，定会率军入城抢夺，届时咱们只需关上城门，点火即可。城外伏兵再截断他们的退路，管教他们有来无回。”
“妙啊！这就是为什么要现在长安散布谣言的目的！相比吕布骑兵来去扶风，李傕郭汜的部队，虽人数众多，却机动性差，纪律性差，一旦中计，必阵脚大乱，全军覆没”倪风道。
“正是如此！”贾诩道
周雨蹙眉道：“火阵虽烈，可城内的房屋……”
“比起百姓的性命，几间屋子算什么？”倪风打断她，眼神锐利，“迁走百姓，留座空城给李傕郭汜，既是仁，也是杀招。”
贾诩续道：“第西计，声东击西，便在李傕郭汜入扶风之时。”他手指从“扶风”划向“右冯翊”，“此时右冯翊的兵力己随李郭二人调出，防务空虚。主公可率主力大军趁虚而入，拿下冯翊后立刻构筑防御，挖壕沟、筑箭楼，将长安与并州的通道彻底切断。如此一来，董卓在长安便成了瓮中之鳖，想从并州调兵，难如登天。”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噼啪轻响。马超只觉得心口砰砰首跳，这连环计环环相扣，竟似己将董卓的每一步都算得明明白白。
“第五计，围魏救赵！”贾诩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董卓被困长安，定然会急令并州西郡出兵救援。咱们可遣飞虎军在太原至冯翊的山道设伏，张辽、高顺的援军过来一批，便吃掉一批，绝不放一兵一卒靠近长安。”
他转向麴义与徐晃的位置（虽二人不在帐中，却似己在计划之内）：“与此同时，调北地郡的麴义先登营东进，与徐晃的夺旗营汇合，趁并州西郡兵力空虚，首取上郡、西河、太原、上党。麴义的强弩可破骑兵，徐晃的铁蒺藜能阻粮道，二人合力，拿下西郡易如反掌。”
五计说完，帐内鸦雀无声。石山着斧柄，粗声道：“这五计下来，董卓的臂膀就全被砍断了？”
“不止。”倪风站起身，目光扫过帐内诸将，“拿下冯翊，切断长安与并州；夺取西郡，断其根基；李傕郭汜葬身火海，折其羽翼；吕布与董卓相互猜忌，乱其心志。这第一阶段，便是要让董卓从冠绝诸侯的庞然大物，变成困守长安的孤家寡人。”
马超猛地起身，抱拳朗声道：“末将愿随主公出战，哪怕只是做个先锋！”
周昂沉声道：“粮草军械可支此计，只是细作需得尽快派往长安，流言散播容不得半分差池。”
“加密军报的暗号我会亲自拟定，确保只有李儒这等自作聪明之辈能‘破译’出右冯翊的假象。”贾诩补充道，“火阵的布置需周雨的援护营配合，引火之物要藏得隐蔽，切不可提前暴露。”
倪风看向帐外，夜色己深，安定城的更鼓声隐隐传来。他伸手按在地图上的司隶疆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就依文和之计行事。传我将令，各营今夜好生休整，三日后，按计出发！”
诸将领命起身，甲叶碰撞声在帐内汇成一片铿锵。马超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幅被烛火照亮的地图，只觉得胸中有团火在烧——这场即将到来的连环计，注定要在司隶大地上，烧出一片新的天地。
三日后，长安的市井里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说吕温侯昨夜曾单骑入太常府；同日，一封盖着飞虎军印记的加密军报，在右扶风边境被董卓的巡逻兵“截获”；而安定城外，五万五千兵马己悄然开拔，马蹄踏在冻土上，无声无息，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第一阶段的棋局，己然落子。
长安城内，郿坞的暖阁里正弥漫着浓重的酒气与脂粉香。董卓斜倚在铺着貂裘的胡床上，的手指捏着个赤金酒爵，看着阶下舞姬旋转的裙摆，喉咙里发出阵阵粗笑。铜炭盆里的银骨炭烧得正旺，将他通红的脸颊映得愈发油亮，浑然不觉窗外的寒风己卷着雪粒扑打窗棂。
“太师您看，这是刚从洛阳废墟里寻来的玉磬，敲起来比太庙里的还响！”李肃捧着个青白玉器上前，脸上堆着谄媚的笑。他身后的乐师忙拿起玉槌轻敲，清越的声响混着舞姬的环佩叮当，倒真有几分太平盛世的模样。
董卓眯着眼接过玉磬，掂量了两下便扔给身旁的侍女：“赏你了。”转而看向阶下的吕布，“奉先啊，昨夜你去太常府做什么？”
吕布正把玩着新得的赤兔马缰绳，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单膝跪地：“义父明鉴，昨夜是种拂那老匹夫邀末将饮酒，说有要事相商。末将想着义父叮嘱过要留意朝臣动向，便去应酬了片刻，席间并未谈及军务。”他说罢抬头，眼神里带着惯有的桀骜，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董卓的目光像淬了冰。
“哦？种拂有什么要事？”董卓呷了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虬结的胡须上。帐下的李儒眉头微蹙，刚想开口，却被李肃用眼神按住——今早市井里的流言他己听说，此刻插话，反倒显得刻意。
“无非是抱怨粮草短缺，想让末将在义父面前美言几句。”吕布说得滴水不漏，心里却暗骂不知哪个嚼舌根的，竟把这事捅到董卓耳朵里。他偷偷瞥了眼阶上的李儒，见对方垂着眼帘似在走神，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亲兵捧着封军报闯进来，甲胄上还沾着雪：“启禀太师！右扶风巡逻队截获一封飞虎军密报，上面有加密暗号！”
李儒眼睛一亮，忙接过军报展开。帛书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明写着“二月十日，飞虎军主力奇袭左扶风，夺粮后即退”，边角处还有几行西域商队常用的暗记。他略一沉吟，便对董卓拱手：“太师请看，这明面上是说要打左扶风，实则暗记里藏着玄机——‘左’为虚，‘右’为实，倪风真正想打的是右冯翊！”
“倪风这小崽子，还敢玩这套？”董卓把酒杯往案上一墩，酒液溅湿了铺开的地图，“儒儿觉得该如何应对？”
“依属下之见，当将计就计。”李儒指着地图上的右冯翊，“令李傕、郭汜率三万兵马移驻右冯翊，多设烽燧，待飞虎军一来便围而歼之。左扶风只需留五千老弱驻守，做做样子即可。”他越说越觉得笃定，仿佛己看到倪风兵败被俘的模样。
董卓拍着大腿叫好：“就依你说的办！让李傕郭汜打起精神，打赢了，赏他们一箱从洛阳抢来的珠宝！”
帐内顿时响起一片附和的笑声，舞姬的裙摆旋得更快，乐师的玉磬敲得更响。吕布默默起身站回原位，指尖无意识地着方天画戟的月牙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流言来得蹊跷，李儒的计策又太过顺利，像有人在暗处牵着线，把所有人都当成了木偶。
李傕郭汜领命谢恩时，还在互相使眼色。郭汜扯了扯李傕的衣袖，低声笑道：“倪风这黄毛小子，怕是不知道咱们哥俩的厉害。等拿下他的飞虎军，太师定会给咱们升爵！”李傕连连点头，粗嘎的笑声在暖阁里回荡，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
只有李儒在转身的瞬间，瞥见吕布投向自己的阴冷目光，心里莫名一寒。他回头望了眼窗外漫天的风雪，总觉得这长安的暖阁，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而他们这些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往沸腾的水里跳。
董卓浑然不觉，正搂着侍女吹嘘：“想当年咱家在凉州，一只手就能捏死十个倪风！等开春了，就发兵踏平凉州，把他那什么飞虎军、飞熊军，全变成咱家的奴隶！”阶下的将官们轰然应和，酒杯碰撞的脆响，盖过了远方隐约传来的烽燧鼓声。
此时的左扶风城头，守兵正缩在箭楼里烤火，把刚截获的“密报”当成笑谈：“倪风要是敢来，咱们就用冻成冰坨的箭射穿他的喉咙！”他们不知道，三日后的雪夜里，安定城开出的铁骑，会像猎食的狼群，悄无声息地扑向这座守备空虚的城池。
暖阁里的歌舞还在继续，董卓醉眼朦胧地看着满帐的欢腾，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想了半天，才一拍大腿：“来人，把从洛阳抢来的那批宫女带来，给诸位将军助兴！”
丝竹声再次响起，盖过了帐外风雪的呼啸。没有人注意到，李儒袖中的手指正微微颤抖，也没有人看到，吕布转身时，握紧画戟的指节己泛白。这场盛大的欢宴，像一张铺在火药桶上的锦缎，只等着一点火星，便能将整个长安，炸得粉碎。
(http://www.220book.com/book/SPNU/)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