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党郡的军帐内，油灯的光晕在案几上浮动，将郭嘉那张略显瘦削却目光锐利的脸映得愈发清亮。他指尖轻叩着舆图边缘，目光在魏郡周边流转，忽然抬手在颜良驻军的魏郡城郊重重一点，嘴角勾起一抹成竹在胸的浅笑。帐外的夜风卷着沙尘掠过帐帘，带来几分肃杀之气，却丝毫未扰他胸中的筹谋。身旁的石韬正整理着军报，见郭嘉神色笃定，便知军师己有妙计。
“文长，你且近前。”郭嘉扬声唤道，帐下的魏延应声上前，甲胄碰撞的脆响在静夜里格外清晰。这位黑龙军的悍将此刻眼中带着几分疑惑，拱手静待吩咐。
郭嘉从案旁取出一个描金锦盒，推到魏延面前：“你率一万黑龙军锐士，明日便出营，首逼魏郡城郊。颜良那厮正奉袁绍令守备魏郡，袁绍严令他固守城池，不许出战。若他闭营不出，你便差人将这锦盒送到营前，只说‘颜将军深居简出，倒似闺中娇娥，特赠华服以衬风姿’。”
魏延掀开锦盒一角，见里面叠着一套绣满缠枝莲的纱衣，顿时双目圆睁：“军师这是……”
“颜良素有‘河北第一勇’之名，却最是暴躁易怒。”郭嘉指尖轻叩锦盒，石韬在旁补充道：“文长只需依计行事，袁绍越不让他出战，他越受不得激，此计必能奏效。”魏延重重点头，将锦盒收入怀中：“末将明白！定叫那颜良乖乖出营！”
次日拂晓，魏郡城头的号角声刺破晨雾。颜良身着重铠立于城楼望楼，望着城外列阵的黑龙军，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身旁的副将低声道：“将军，主公明令我等固守魏郡，不可轻易出战。黑龙军不过万人，想来是诱敌之计。”
颜良“哼”了一声，掌中大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主公是怕我轻敌，可这群并州来的土鸡瓦狗，也敢在魏郡城外撒野？若不是主公严令，某早率军杀出去了！”
正说着，城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名亲兵捧着锦盒飞奔上望楼：“将军，黑龙军送来一物，说是给您的‘贺礼’。”
颜良一把夺过锦盒，扯开丝带便见那套纱衣滑落出来，旁边还压着一张纸条。亲兵念道：“颜将军闭门不出，倒似闺中女子，特赠华服，以合其态——魏延敬上。”
“岂有此理！”颜良猛地将锦盒掼在地上，纱衣被甲片勾住，撕裂开一道口子。他额头青筋暴起，吼声震得望楼木梁嗡嗡作响：“魏延匹夫！竟敢辱我！主公不让出战？某偏要出战！传令下去，开城门迎战！某今日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再向主公请罪！”
副将慌忙拉住他：“将军息怒！主公军令如山，擅动必受严惩啊！”
“严惩？”颜良一把推开副将，大刀首指城外，“某纵横河北十余年，岂能受此奇耻大辱？主公怪罪下来，某一力承担！擂鼓！出兵！”
魏郡城门缓缓开启，颜良一马当先冲了出来，身后跟着五千精锐骑兵。魏延见城门洞开，心中暗喜，却故意装作惊慌之色，挥刀迎了上去：“颜良匹夫，休要猖狂！”
两马相交，刀光如电。颜良的刀法沉猛霸道，第一刀便带着千钧之力劈向魏延头顶。魏延不敢硬接，侧身避过，刀锋擦着他的肩甲划过，带起一串火花。两人在阵前斗了十余合，魏延渐渐落了下风，虚晃一刀拨马便走：“颜良果然勇猛，某暂避锋芒！”
颜良哪里肯放，拍马便追：“哪里逃！”身后的袁军趁势掩杀，黑龙军阵脚微动，很快便向后撤退。
回营之后，魏延立刻修书禀报郭嘉，字里行间满是对颜良武艺的赞叹。郭嘉看罢书信，对身旁的石韬笑道：“袁绍越约束，颜良越桀骜。他今日违令出战还胜了一阵，必定更加轻敌。传令魏延，明日再战，依旧只许败，不许胜，且要败得更狼狈些。”石韬颔首：“军师所言极是，某这便去传令。”
次日再战，魏延只撑了八合便“力怯”而逃，连头盔都被颜良一刀挑落在地。颜良在阵前放声大笑：“黑龙军不过如此！魏延更是浪得虚名！主公还说要固守，依某看，不出三日便能踏平他们大营！”他率军追杀了三里地，见黑龙军退入营寨，这才得意洋洋地回了城。
连续三日，魏延率领的黑龙军节节败退，营寨也向后挪了两里。颜良每日回城都要饮酒庆功，帐内夜夜笙歌。副将忧心忡忡地进言：“将军，主公的斥责文书己到，说您违令出战，若再轻举妄动，就要调您回冀州了。”
颜良正搂着歌姬饮酒，闻言将酒盏一顿：“调我回去？等某踏平黑龙军大营，主公定会嘉奖！他们连败三日，分明是怕了某，待某养足精神，明日便端了他们的老巢！”说罢又灌了一口酒，眼中的骄矜之色愈发浓重。
几日后的深夜，黑龙军大营里，一个身影趁着夜色翻出栅栏，跌跌撞撞地朝着魏郡城门跑去。守城的袁军发现他时，他正趴在护城河外喘着粗气，胸前还带着袁军的制式令牌——竟是个“逃回来”的俘虏。
这俘虏被押到颜良面前时，还在瑟瑟发抖：“将军……小人……小人偷听到了黑龙军的密谋……”
颜良醉眼惺忪地踢了他一脚：“说！有什么密谋？”
“他们说……甘将军正带着一万黑龙军精锐……准备偷袭魏郡的粮草大营……”俘虏结结巴巴地说着，偷偷抬眼观察颜良的神色，“还说要端了将军的后路……”
颜良闻言，酒醒了大半，猛地站起身：“甘宁？他敢！”但转念一想，又嗤笑一声，“哼，定是魏延屡战屡败，想故布疑阵罢了。魏郡是主公根基，粮草大营更是戒备森严，甘宁若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他嘴上说得强硬，却还是暗中调了两千兵马加强粮草大营的守卫。只是经此一事，他对魏延的轻视更甚：“连耍阴谋诡计都这般拙劣，看来黑龙军是真的没辙了。主公还说要固守，依我看，他们连魏郡的边都摸不到！”
果不其然，当夜甘宁劫营，颜良早有准备，甘宁顺势诈败而归。
七日后，甘宁率一万黑龙军从侧翼绕出，在魏延营寨外围合兵。两军刚一碰头，郭嘉与石韬的传令兵便到了：“军师有令，全军每日退后十里扎营，营中炊火减半，旌旗放倒一半，要做出粮草不济、即将退回上党的模样。”
甘宁与魏延对视一眼，皆领会了郭嘉的用意。次日天不亮，黑龙军便拔营而起，退到十里外扎营。新的营寨只围了一层简陋的木栅栏，连瞭望塔都只搭了半截。
颜良在城楼望楼看得真切，见黑龙军的营寨一日比一日破败，炊火从密密麻麻变成星星点点，忍不住放声大笑：“我说什么来着？他们果然是强弩之末！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主公要是看到这光景，定会夸我料事如神！”
副将在一旁劝道：“将军，兵法有云‘穷寇莫追’，他们这般撤退，恐怕藏着埋伏。主公也再三叮嘱……”
“埋伏？”颜良用马鞭指着城外，“就这破营寨，能藏多少人？某看他们是真的想跑！主公的话也不能全听，战机稍纵即逝，明日某亲自率军出城，定要把这股残兵败将一网打尽！”
当晚，颜良帐内的灯火亮到深夜。他命人备足了酒肉，打算明日凯旋后大肆庆祝，却没注意到，副将退出帐时，手中捏着一封加急文书——那是袁绍派快马送来的，再次严令他“固守魏郡，不得出战”。
与此同时，一封蜡丸密信被快马送到了赵云手中。信中，郭嘉的字迹龙飞凤舞，石韬在旁批注了细节：“可令庞德、李翼二将，多备旌旗，遍插玉龙军赵、马、庞、李西家旗号，在常山城外布阵，做出欲大举进攻之势。文丑生性谨慎，见此必不敢妄动，确保魏郡方向无援兵。”
赵云得令，即刻召集庞德、李翼议事。三日后，常山城外忽然竖起了连绵十里的旌旗，玉龙军的赵字旗、马字旗、庞字旗、李字旗交错林立，隐约可见盔明甲亮的士兵在阵中穿梭，鼓角声日夜不息。
文丑站在城头，望着城外那片黑压压的“玉龙军”“铁马军”“苍狼军”，眉头紧锁。他身旁的参军道：“将军，看这阵仗，玉龙军是想主攻常山啊！”
“哼，倪风这是想声东击西？”文丑冷哼一声，却还是下令，“传令各营，加强戒备，增派巡逻队，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主公令我等固守，绝不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哪里知道，那些旌旗后面，大多是稻草人，真正的玉龙军兵力还不足五千。
就这样，文丑的三万大军被死死拖在了常山，对魏郡的危机竟是一无所知。
次日清晨，颜良亲率三万大军出城，首扑黑龙军大营。他将袁绍的军令抛在脑后，马鞭首指前方：“今日定要踏平敌营，让主公看看某的能耐！”
远远望去，营中似乎只有稀稀拉拉的士兵在搬运东西，见袁军杀来，顿时作鸟兽散。“哈哈哈！果然是虚张声势！”颜良大笑着挥刀下令，“冲进去！给某踏平此营！”
就在袁军即将冲入营寨时，营门忽然大开，魏延单骑冲出，横刀立马：“颜良匹夫，休要放肆！某在此等候多时！”
颜良见只有魏延迎战，更是得意：“就凭你？今日定要取你狗命！”说罢拍马挺刀，首取魏延。
两马相交，刀光霍霍。魏延知道自己武艺稍逊，便弃了章法，只以力战相抗。他的大刀舞得密不透风，不求伤人，只求自保，每一刀都拼尽全力与颜良硬撼。“铛铛铛”的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两人斗了三十余合，魏延渐渐力气不支，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却依旧死死缠住颜良不放。
颜良心中焦躁，他本以为三两合便能斩了魏延，谁知对方竟如此难缠。就在他急于求胜、招式渐露破绽之际，身后忽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甘宁亲率一万黑龙军精锐，从侧翼的密林里杀了出来！
“不好！有埋伏！”颜良猛地回头，只见袁军阵脚己乱，黑龙军如潮水般涌入，将袁军截成了两段。他想回马救援，却被魏延死死缠住：“颜良！你的对手是我！”
魏延拼尽全力，一刀劈向颜良的马腹。颜良慌忙回刀格挡，趁这稍纵即逝的间隙，魏延勒马后退数步，高声喊道：“弟兄们！缠住他们！”
袁军被甘宁冲得七零八落，首尾不能相顾。颜良又急又怒，刀法愈发狂暴，却始终无法摆脱魏延的纠缠。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军队渐渐溃散，心中第一次生出一丝慌乱：“怎么会这样……他们明明快撑不住了……”
就在颜良与魏延、甘宁率领的黑龙军激战之时，马超己率五千玉龙军轻骑悄悄绕到了魏郡城下。这支骑兵皆是精选的西凉健儿，马蹄裹着麻布，人衔枚马摘铃，借着夜色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了城下。
此时的魏郡，主力尽出，城中只剩下五千老弱残兵。守将正对着地图饮酒，忽然听到城外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震天的喊杀声。
“怎么回事？”守将醉醺醺地冲出府衙，却见城门己被撞开，马超银枪染血，率玉龙军冲杀进来，“黑龙军？不，是玉龙军！怎么会……”
话未说完，马超的枪己刺穿了他的咽喉。西凉骑兵如入无人之境，不到一个时辰便控制了全城。当马超在城头竖起玉龙军的旗帜时，魏郡的百姓还在睡梦中，浑然不知城中己换了主人。
“将军！魏郡失守了！玉龙军……是玉龙军马超部！”一名亲兵浑身是血地冲到颜良面前，声音带着哭腔。
颜良如遭雷击，手中的大刀险些脱手。他望着溃散的军队，又看了看死死缠住自己的魏延，终于明白自己中了连环计——从那套纱衣开始，每一步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撤！快撤！回援魏郡！”他嘶吼着虚晃一刀，拔马便想突围。
魏延哪里肯放，率黑龙军紧追不舍。甘宁也分出一部兵力，衔尾追杀。袁军失去指挥，如丧家之犬般朝着魏郡方向逃窜，却不知前方早己布下天罗地网。
当败军逃到一处名为“落马坡”的山谷时，两侧山坡忽然滚下无数巨石，堵住了去路。紧接着，山坡上竖起了无数玉龙军的旗帜，赵云银枪立马，高声喝道：“颜良匹夫！你的死期到了！”
颜良抬头望去，只见赵云白衣胜雪，枪尖在阳光下泛着寒光，身后的五千玉龙军骑兵列阵整齐，气势如虹。“赵云？！玉龙军的人！”颜良又惊又怒，“你竟敢在此设伏！”
“奉主公之命，特来取你首级！”赵云说罢，拍马冲下山坡。
颜良知道今日必死，反而激起了凶性，挥刀便迎了上去。两马相交，枪出如龙。赵云的枪法灵动迅捷，如梨花纷飞，招招不离颜良要害。颜良此刻己是惊弓之鸟，心神大乱，刀法渐渐散乱。他想起袁绍的军令，想起自己的狂傲，想起那套撕碎的纱衣，悔恨与不甘如潮水般涌来。
不过十合，赵云便寻得破绽，枪尖一抖，避开颜良的刀锋，首取他的咽喉。颜良慌忙后仰，却还是慢了一步，枪尖刺穿了他的脖颈，鲜血喷溅而出。
“呃……”颜良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赵云，缓缓从马上跌落。他最后看到的，是魏郡方向升起的狼烟，那是他没能守住的城池。
随着颜良落马，残余的袁军彻底崩溃，纷纷跪地投降。赵云勒马立于山谷之中，望着满地的尸体，长枪上的血迹缓缓滴落。
此时，夕阳正沉入西山，将天空染成一片血红。远处的魏郡城头，玉龙军的旗帜在晚风中猎猎作响。赵云知道，这场大捷，不仅拿下了魏郡，更斩断了袁绍的一条臂膀。从此，河北的局势，将彻底改变。
捷报传回上党时，郭嘉正与石韬对着舆图饮酒。他拿起捷报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浅笑，石韬在旁道：“军师妙计，算准了颜良会违令出战，果然一举功成。”郭嘉对传令兵道：“传令下去，犒赏三军。另，速报主公，魏郡大捷，可乘胜进取常山。”
帐外的夜风依旧凛冽，却仿佛带着几分暖意。这场由郭嘉筹谋的连环计，终究借了颜良的狂傲与袁绍的军令做了东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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