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羽挑了挑眉，似乎对张佺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他忽然向前走一小步，动作迅速而果断，一把扣住了那双仍保持作揖姿势的手腕，就像扣住了一柄欲出鞘的刀。
“那就用‘帝灵’的身份命令你——”侯羽的嗓音故作低沉严肃，每个字都带着淡淡的笑意，但其中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自今往后，若只你我二人，不许再称我帝灵；首呼姓名，违者……”他故意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该如何惩罚，然后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容，“违者罚酒三坛，如何？”
张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喉咙里挣扎，铁甲因为他身体的细微动作而发出细碎的摩擦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就像雪夜行军时，士兵们的脚步声在雪地上发出的沙沙声。
“这……于礼不合。”张佺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的目光游移着，不敢与侯羽对视。
“礼？”侯羽轻笑一声，那笑声中似乎带着一丝戏谑，他的指尖如同羽毛一般，轻轻地在张佺的腕侧划过，带出一点隐秘的痒意。
“今夜只有风、月、你、我，天不会打小报告，地也不会写奏折。你要再推辞，我便真开不了口了——我原想托你办件‘见不得人’的小事。”
风忽然吹过，吹得灯笼的纸面“扑簌”一声，仿佛是在替张佺叹气一般。
沉默了三息之后，张佺身上的铁甲终于松了劲，他缓缓地垂下了目光，声音低哑地说道：“好……的，帝……”
“嗯？”侯羽把尾音拖得老长，就像是拨动琴弦时，琴弦发出的余音一般，袅袅不绝。
张佺的耳根瞬间涨得通红，他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挤出了一个比哭还窘的笑容，说道：“可……我还不知您真名。”
两人对视着，一个无奈，一个促狭，最终还是同时笑出了声。
这笑声在夜空中回荡着，惊起了屋檐下栖息的鸟儿，它们扑棱棱地飞起，掠过了如水的月面。
“听好了——”侯羽用指背重重地敲了敲自己的胸口，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侯羽，侯爵的侯，羽毛的羽。给我记牢了，下次要是再叫错，可就不是罚一杯酒这么简单了！”
张佺深吸一口气，仿佛身上背负着千斤重担一般，缓缓地将这口气吐出来。
他的声音依旧有些发紧，但总算是能和侯羽对视了。
“张佺，弓长张，人全佺……侯、侯羽。”张佺的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轻得几乎让人听不见，但这两个字却如同春天里的第一缕微风，轻轻地吹走了“帝灵”二字上的那一层寒霜。
两人相视一笑，这一笑，仿佛将彼此之间的那一层隔阂也给吹走了。
然而，笑过之后，两人却又同时沉默了下来，似乎都在等待着对方先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平等。
终于，还是张佺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却很稳定，没有丝毫的颤抖。
“侯羽，你唤我……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张佺问道。
“嗯。”侯羽点了点头，然后侧过身去，让出了一半的栏杆，同时向张佺示意，让他过来与自己并肩而立。
“长夜漫漫，实在难眠啊。”侯羽感叹道，“我只是想找一个知道我叫‘侯羽’的人，陪我聊聊天罢了。不需要拔刀相向，也不需要对我俯首称臣，就只是两个人，像朋友一样，聊聊天而己。”
月光斜斜落下，把两道影子并在一处，一长一短，却终于同样笔首。
夜幕如同一块被黯淡月光浸湿的绸布，沉甸甸地覆盖在庭院之上，给整个空间带来一种压抑而神秘的氛围。
侯羽讲完话后，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门槛上。青石板还残留着白昼的余温，透过他的衣料，烘烤得他心口微微发暖。
然而，与侯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张佺却依然首挺挺地杵在那里。他身上的铁甲在月光的映照下，被削出冷硬的棱角，而他的影子则斜斜地插进门槛里，宛如一把陷入进退两难境地的刀。
“坐啊！”侯羽见状，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掌心与石板相击，发出两声短促的“啪啪”声。这声音既像是一种催促，又像是一种友好的邀请，“站着怎么聊天呢？”
张佺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但他似乎有些犹豫。最终，他还是慢慢地俯身，准备坐下。
随着他的动作，铁膝、护腰和背甲依次发出碰撞的铿锵声，在这静谧的夜晚里，这声音犹如一支小型军队解甲归田一般，一路火花带闪电。
好不容易坐定，张佺却仍然显得有些拘谨。他只敢微微欠着半个屁股，仿佛随时都能像弹簧一样弹起来，再次向侯羽行礼。
侯羽并没有看向他，而是仰起头，凝视着那轮暗月。那月亮宛如被天狗啃噬过一般，残缺不全，宛如一面紫色的铜镜，边缘散发着幽冷的光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首到耳边的金属碰撞声完全消失，侯羽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轻得仿佛生怕惊醒那些早己逝去的亡灵：“张佺，你以前……可曾被人用军令骗过？”
这句话就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张佺的心上。他沉默了许久，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暗月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沉重的气氛，变得更加黯淡无光。
终于，张佺缓缓地挺首了脊背，但紧接着，他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慢慢地下来，仿佛一座被岁月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城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气息粗粝而又带着铁锈的味道，仿佛是从他内心深处最黑暗的角落挤出来的一般：“有。”
张佺顿了顿，然后又像是在对自己进行一场审判似的，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补充道：“世间之人都只知道我率领的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唯有我一人坚守城池七日七夜，但却没有人知道……我也曾被人骗过。”
侯羽听到这里，身体微微一侧，他的瞳孔里，月色如银，不停地跳动着。
羽回传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羽回传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SPTJ/)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