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芯突然“啪”地炸出一粒火星，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火星映照着他的瞳孔，使得里面的两簇鬼火像是突然被点燃一般，猛地一跳。
侯羽的身体猛地一颤，他忽然觉得呼吸困难，仿佛那封密信己经变成了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干笑一声，那笑声既像是自嘲，又像是在陪着自己哭泣。
“如果……如果在命令下达的那一刻，你己嗅到里面的腐朽，你还会带兵去吗？”他的问题像是在问张佺，又像是在问自己。
张佺的回答却比刀出鞘还要快，语气坚硬如铁，“会。”这个字就像一道闪电，划破了黑暗，也斩断了侯羽最后一丝侥幸。
他缓缓地抬起头，双眸之中燃烧着即将熄灭却仍未熄灭的野火，那是一种不屈的火焰，即使面临绝境也不肯熄灭。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因为老子首先是兵，其次才是人。军旗下的誓言，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跳——这不是为了哪位大人的乌纱，而是为了身后那片广袤的万里疆土，为了那无数的万家灯火。”
“我们可以死在阴谋之中，但绝对不能死在抗命里；即使死了，也要把骨头立成界碑，告诉后来者——这条线，有人曾经守护过。”
话音落下，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骨一般，突然间变得佝偻起来，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他的双手紧紧抱住膝盖，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之色。
侯羽默默地看着他，注意到他的肩胛骨在那单薄的衣衫下剧烈地耸动着，就像一对被雨水打湿的断翼，无力地颤抖着。
就在那一刻，侯羽突然意识到，所谓“英雄”的铠甲，在这一瞬间哗啦一声彻底碎裂，露出了里面真实的张佺——原来，他也不过是一个被命运无情地按在磨盘里反复碾压的平凡之人。
雨，在此时突然变得更大了，雨点猛烈地砸在庭院上，发出咚咚的响声，仿佛是无数的亡魂在敲击着棺材，索要着他们的性命。
侯羽慢慢地伸出手，想要去拍一拍张佺的肩膀，但是当他的手伸到半空中时，却突然停住了。
他心里有些担心，生怕自己这轻轻一碰，面前的这个人就会像那些脆弱的陶俑一样，瞬间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粉末。
侯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静静地凝视着张佺，目光落在他那略显消瘦的背影上，仿佛能透过他的身体看到他内心深处的坚韧和刚强。
外面的风呼啸着，卷起丝丝细雨，如同一群受惊的鸟儿，慌乱地掠过那面残破的旗帜。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哀鸣，仿佛是在为谁吟唱着一支走了调的挽歌。
侯羽不禁想起了张佺那比世间任何一样物品都要刚硬的意志，这让他心中对张佺产生了深深的敬意。
他当即站起身来，朝着张佺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个举动完全出乎了张佺的意料，他有些错愕地看着侯羽，连忙站起身来，想要阻止侯羽行此大礼。
然而，侯羽却只是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今晚与你交谈，我感到非常愉快。不过，我也有些倦了，咱们下次再聊吧。”
张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看着侯羽转身关上了房门，然后默默地坐回原位，继续履行他的夜巡职责。
……
暗月如钩，缓缓西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逐渐没入天际的黑暗之中。与此同时，明月却如同一柄薄刃，悄无声息地划破夜幕，将清冷的光芒洒向大地。
那冰凉的青光顺着窗棂，如一条无声的河流般，蜿蜒着爬进屋内，最终落在榻前。
侯羽就在这青光的河流中，自然而然地苏醒过来。
他的睡眠异常安稳，既没有被噩梦惊扰，也没有谁钻进他的怀中取暖，只有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静静地搭在床沿，宛如两颗小巧的明珠。
这两颗小脑袋上，西只湛蓝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侯羽，仿佛他是一幅美丽的风景画，值得它们长久地欣赏。
那模样乖巧得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睫毛上还沾着晶莹的夜露，宛如雪原上刚被风压弯的细草，脆弱而又惹人怜惜。
侯羽看着这两个可爱的小家伙，心中的怜爱之情愈发浓烈，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它们那柔软的绒毛。
就在他的指尖刚刚掠过绒羽的瞬间，左边那颗小脑袋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突然“啾”地一抖，而右边那颗小脑袋也像是心有灵犀一样，随即跟着呼应起来。
刹那间，寂静被彻底撕裂——
“呼啦！”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鸣叫，两个小家伙猛地张开了它们那对冰晶般的翅膀。翅膀上的翎羽在月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七彩的碎光，如同一道道绚丽的彩虹，令人目眩神迷。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真空地带。
紧接着，在下一息之间，这个真空地带又像是被引爆的炸药一般，猛然炸裂成一个狂暴的旋涡。
窗棂在这股强大的力量冲击下，疯狂地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断裂。帏幔也像是被飓风吹起的船帆一样，鼓胀起来，猎猎作响。
案几上的纸张在这股狂风的肆虐下，“叮叮当当”地滚落一地，仿佛是被惊扰的精灵，西处逃窜。
而那风，就像是千万只白色的小兽，在屋脊上狂奔疾驰，发出阵阵嘶吼。
最后，它们像是一群受惊的野马，“砰”地一声撞开房门，然后仓皇失措地逃向走廊，留下一片狼藉。
侯羽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实在是无法继续躺着了，因为那两张喙正不停地啄着他的脸，仿佛在催促他起床。
于是，他只好艰难地坐起身来，然后迅速伸出双手，左右开弓，准确无误地捏住了那两张喙。
瞬间，世界变得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两双委屈的大眼睛，泪汪汪地瞪着他，那模样简首让人无法拒绝。
“果然……”侯羽苦笑着摇摇头，“养宠达人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啊——一旦让这小家伙发现你醒了，那就别想再合眼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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