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熔金,泼洒在圣心医院顶层VIP区光洁如镜的走廊上。空气里弥漫着高级消毒水和昂贵香氛混合的、冰冷洁净的气息。空旷,死寂,只有苏晚缓慢而坚定的脚步声在回荡,敲打着这精心构筑的、无菌的囚笼。
她提着那个黑色的手提箱。箱子很轻,里面只装着一支耗尽能量的电磁脉冲手枪,一个破碎的单片目镜,以及那件在地下巢穴被污血浸染、又被强行清洗干净的宽大病号服。这些,是她离开地狱时,唯一能带走的东西。也是她过去一切的残骸与证明。
走廊尽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沉入暮色、华灯初上的城市。璀璨,冰冷,遥远。那才是她即将踏入的世界,一个被业火焚烧殆尽后、只剩冰冷余烬的世界。
电梯门无声滑开,又在她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顶层那令人窒息的寂静。轿厢平稳下降,失重感轻微拉扯着她尚未完全复原的内腑。金属内壁倒映出她模糊的身影:苍白,瘦削,裹在米色风衣里如同一个飘荡的幽灵,唯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平静得令人心悸。
地下车库,冷白的灯光刺眼。一辆线条冷硬、毫无标识的黑色越野车如同蛰伏的巨兽,静静停泊在专属车位上。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半,露出陈锋紧绷的侧脸。他没有下车,只是在她走近时,沉默地推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苏晚没有看他,也没有丝毫犹豫,拉开后座车门,将自己和那个黑色的手提箱一起,投入车内更加深沉的阴影里。皮革座椅冰冷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
车门沉重地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
引擎低吼一声,车辆平稳滑出车位,汇入地下车库稀疏的车流,最终驶上通往城市夜色的坡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被彻底甩在身后,眼前是流淌着车河、被霓虹染成一片迷离光海的都市丛林。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和轮胎碾压路面的低沉声响。陈锋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后视镜和前方的道路,警惕着任何一丝可能的异常。他身上的肃杀之气尚未完全褪去,仿佛随时准备应对一场突袭。
苏晚靠在后座阴影里,侧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那些繁华的商场,步履匆匆的行人,喧闹的食肆……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毛玻璃。她像一个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幽魂,带着一身腐朽的气息,与这个鲜活的世界格格不入。车窗映着她模糊的脸,眼神空洞,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没有对未来的迷茫,只有一片被彻底冰封的、燃烧殆尽后的死寂。
她回来了。回到了这座吞噬了她前世、也即将见证她余烬新生的城市。但“家”在哪里?
前世那个充满屈辱和背叛的“家”?早己随着厉家的覆灭化为灰烬。
苏家那承载着童年温暖、却在烈火与阴谋中倾塌的老宅?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废墟和刻骨的痛。
那个冰冷、奢华、如同黄金鸟笼般的顶层病房?是她刚刚挣脱的囚笼。
她一无所有。除了这具被强行修补、依旧千疮百孔的身体,和那个装着过去残骸的黑色箱子。
车辆驶入城市深处,穿过几条相对僻静的街道,最终在一处闹中取静的高档服务式公寓楼前停下。楼宇现代而低调,安保严密。陈锋没有熄火,只是将一张黑色的门禁卡和一串钥匙,沉默地递向后座。
“顶层A座。密码是您的指纹。”他的声音干涩紧绷,目光没有与后视镜中苏晚的视线交汇,“安保系统己录入您的生物信息,最高等级。日常所需会有专人定时配送。钥匙是楼下信箱和……备用逃生通道。”
苏晚的目光落在门禁卡冰冷的金属边缘,停留了一瞬。没有询问这是谁的安排,没有探究其中的代价。她只是伸出手,用依旧苍白、却不再颤抖的手指,平静地接过了钥匙和门禁卡。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她推开车门。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瞬间灌入车厢,吹拂起她额前细碎的头发。她提起那个黑色的手提箱,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地跨出车门。
“夫人……”陈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种复杂的、欲言又止的情绪。
苏晚的脚步顿住,但没有回头。她只是微微侧过脸,冰冷的视线落在公寓楼灯火通明的入口。
“苏小姐。”陈锋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更正,“保重。”
苏晚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个冰冷而模糊的弧度。随即,她不再停留,提着箱子,走向那扇自动感应的、光洁冰冷的玻璃大门。
门禁系统发出柔和的蓝光,扫描了她的指纹。“滴”的一声轻响,厚重的玻璃门无声滑开,一股混合着清新香氛的暖风扑面而来。明亮、奢华、一尘不染的大堂展现在眼前,如同另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
她走进去。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回响。前台穿着笔挺制服的工作人员训练有素地起身,脸上挂着标准而疏离的微笑,目光在她苍白的脸和那个格格不入的黑色手提箱上快速扫过,却没有丝毫询问。
电梯轿厢如同一个精致的金属盒子,将她迅速提升至顶层。门开,是一条铺着厚厚地毯、异常安静的私人走廊。走廊尽头,是标注着“A”的厚重实木门。
苏晚将手指按在门锁的指纹识别区。冰冷的电子音响起:“身份验证通过。欢迎回家,苏晚女士。”
“家”?
这个词在她死寂的心湖里投下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漾开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涟漪,随即消失无踪。
门无声地向内开启。
视野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视野极其开阔、装修风格冷硬而奢华的顶层复式空间。巨大的落地窗如同幕墙,将大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尽收眼底。冰冷的灯光下,昂贵的意大利家具线条利落,金属与玻璃的材质泛着冷冽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新装修后淡淡的、被高级香氛掩盖的化学气味,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无人居住的空旷与冰冷。
没有生活的痕迹,没有烟火的气息。只有昂贵的、冰冷的、如同顶级酒店样板间般的“完美”。
苏晚站在玄关,如同闯入他人领地的幽灵。她脱掉脚上柔软的平底鞋,赤足踩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椎。她没有开灯,任由窗外城市的光污染将室内映照得光怪陆离。她提着箱子,一步一步,穿过空旷得能听见心跳声的客厅,走向最深处、视野最好的那间主卧。
推开门。同样巨大的落地窗。同样冰冷的色调。一张尺寸惊人的大床如同孤岛般放置在中央,铺着未曾有人躺过的、一丝不苟的纯白床品。
苏晚走到窗边,将那个黑色的手提箱轻轻放在光洁冰冷的窗台上。她抬手,指尖拂过冰凉的玻璃,窗外是流淌的光河,是无数亮着灯火的窗户,每一个窗户里似乎都上演着悲欢离合,都与她无关。
她缓缓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玻璃。巨大的落地窗映出她单薄的身影,渺小,孤独,被窗外无边的繁华和冰冷吞噬。
没有开灯。没有去碰任何一件家具。没有去检查那些所谓的“专人配送”的物资。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赤着脚,感受着地板刺骨的冰凉,感受着身体深处尚未痊愈的、隐隐作痛的伤口,感受着灵魂深处那片无边无际的、燃烧殆尽后的冰冷死寂。
业火焚尽了仇雠,也焚尽了她作为“苏晚”的一切。
苏家女儿的身份,厉家夫人的枷锁,复仇的执念,母性的牵绊……都在那场焚尽深海的业火中,化为了灰烬。
如今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被强行修复的躯壳,一片在冰冷余烬中飘荡的孤魂。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苍白、依旧能看到淡青色血管的手背。那里曾经被留置针穿刺,曾经渗出过反抗的鲜血,如今只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的针孔疤痕。
自由?
她得到了陆时砚承诺的“两清”,脱离了那无微不至的“保护”,走出了那间病房。
可这空旷冰冷的顶层牢笼,这无人知晓的身份,这被彻底斩断的过去与未来……何尝不是另一种无形的囚禁?
她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这痛楚如此真实,让她确认自己还活着。
活着。
仅仅活着。
窗外,城市的霓虹不知疲倦地闪烁,变幻着迷离的色彩。巨大的广告牌上,当红女星巧笑倩兮,代言着最新款的奢侈品。车流如同发光的河流,永不停歇地奔涌。
苏晚静静地靠着冰冷的玻璃窗,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她的目光穿透了这片虚假的繁华,投向更深、更冷的黑暗。
许久。
她极其缓慢地松开紧握的拳。
掌心留下几个深深的月牙形印记,微微泛白。
她转身,不再看窗外那片不属于她的灯火。
她走到那个孤岛般的大床边,没有掀开那崭新得刺目的白色床罩。
她只是曲起腿,靠着冰冷的床沿,在柔软却毫无温度的地毯上,缓缓坐了下来。
将身体蜷缩起来,双臂环抱住膝盖。
如同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在巨大的、冰冷的、空旷的黑暗里,寻求着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那个装着过去残骸的黑色手提箱,静静地立在窗台上,沐浴着窗外冰冷的光,像一个沉默的墓碑。
业火焚城,终归余烬。
而余烬的归途,是比火焰更冷的、无边的孤寂与荒芜。
作者“暗夜的白昼”推荐阅读《重生归来,总裁夫人她杀疯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SQ6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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