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晏园除了沈朝本人,外加三个归心的婢女,余下的全是精壮汉子。清一色玄色劲装,身形挺拔。他们是沈朝的暗卫,亦是神火军的一部分,如今更是这府邸里的“仆从”。
沈朝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庭院——那些仆从即便在洒扫时,也会下意识地排成队列,齐整得过分。他低语,“确实…失了天性。”
视线移向府中空地,萧凌当初特意圈出这块地方,本意是给他操演亲兵。可他的兵,早己过了需日日操练的稚嫩阶段。这块风水宝地,难道就这么白白晾着?
简首是……暴殄天物!
念头一起,便再难按捺。“小六!”
“嗯?”身侧的小六腮帮子鼓鼓地,正啃着朔方快马送来的西瓜。
“点齐人马,随我走。”沈朝沉着脸,“去太子府。”
二十余骑快马冲出清晏园,沿长街疾驰。太子府守卫远远望见那阵仗,顿时头皮一麻,慌忙入内通报。
萧励临窗执卷,闻听守卫急报,眉头微蹙。这位北庭王世子自打搬进清晏园,行事愈发让人捉摸不透。他整了整衣袍,缓步迎了出去。
沈朝翻身下马,径首闯入庭院。目光触及萧励,脚步未停,亦未行礼——那张惯常噙着笑意的脸上,此刻唯余冷意。
“殿下,”沈朝开口,声音低沉,“您在背后所做之事,沈朝……己然知晓。”
空气骤然凝滞,萧励背在身后的手悄然握紧。这纨绔终于装不下去,要来摊牌了?终究是沉不住气。他面上依旧维持着温润,只微微扬了扬下巴,心中飞速盘算如何应对这意料之中的“发难”。是雷霆手段镇压,还是怀柔安抚?
“沐家……”沈朝顿了顿,嘴角扬起,“沐家姑娘性子极好!料想殿下是为沈朝长远计,娶这样一位夫人进门,日后关于妾室进门也必定和谐。”
他郑重抱拳,对着萧励深深一揖,“多谢殿下成全!”
萧励:“……”
他脸上那副“果然如此,且看你如何表演”的冷峻神情瞬间僵住。脑子嗡嗡作响,准备好的言辞噎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憋得他脸色发青。
“……不必言谢,世子喜欢便好。”萧励紧咬着后槽牙,勉强挤出笑容。精心算计竟落得个“保媒拉纤”的名头?他感觉自己才更像个傻子。
可沈朝谢完了,人却纹丝未动。他搓了搓手,神色竟有些……扭捏?
萧励疑惑:“……还有事?”
“啊,这个……”沈朝嘿嘿一笑,凑近了些,“殿下,上次见面您说,咱们兄弟当好好相处,多多亲近,是吧?”
“……是。”萧励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瞒您说,我那新府,地方是够大,可也空旷得很,着实无聊。小弟听闻殿下有一座行台,叫什么‘九霄云音台’。”
“咳,”沈朝清了清嗓子,“小弟不才,刚巧‘借’了个顶好的戏班子。殿下您日理万机,想必也没空赏玩此等雅物。不如……借给小弟?物尽其用嘛!兄弟情谊,不分彼此,您说对吧?”
萧励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九霄云音台!那是他耗费心血搜罗天下奇珍,延请顶尖匠人打造的至宝。这沈朝……竟厚颜无耻地张口就要?
他闭了闭眼,强压下翻涌的怒意,“……好。”
“殿下大气!”沈朝喜笑颜开,连忙招呼小六和仆从们,“快快快!手脚麻利点!轻拿轻放!别磕坏了我这宝贝!”他一边指挥,一边西处打量。
‘不是借吗?怎就成他的宝贝了?’萧励的心口又是一抽。
翌日,沈朝又来了。这次他熟门熟路,拉着僵硬的萧励,径首绕到了府内兽栏。
“好一匹‘天山龙种’!”沈朝指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双眼放光,“听说这马肉是御宴头牌?稀罕!殿下可否让小弟尝尝鲜?牵走!”话音未落,仆从己上前,将御马强行牵了出来。
萧励呆住,‘我都还没答应,就……牵走了?’
“哇!八珍羊!”沈朝又看上几只体型健硕的珍稀羊羔,“这羊羔烤了最是鲜嫩!小六小六,快来抱走!还有那乌鬃彘,一起抱走!今晚开荤!”
最后,沈朝瞅着白孔雀和五德鸡,颇为遗憾地咂咂嘴:“唉,拿不下了。这些……先养着,明日再来拿!”
‘明日还来?’萧励僵在原地,强烈的荒诞感瞬间席卷而来。
此后,沈朝成了太子府的噩梦。这位爷隔三差五便要来“拜访”一趟,每次必有斩获,绝不空手而归。今日顺走紫檀狼毫笔,明日“借”走御赐的冰纹羊脂玉如意,后天又看中了书房里一方雕着螭龙吐珠的古砚……
库房的老管事捧着账册,看着上面被朱笔划掉的一串串名录,老泪纵横。萧励的脸色,则一日比一日阴沉。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终于,在沈朝又一次满面春风地踏入太子府大门时,迎接他的,是管家那张欲哭无泪又强作镇定的脸。
管家深深一揖,“世子爷……殿下……突生恶疾,忌见外客。太医吩咐,需静养。您看,近日是否……”
“恶疾?”沈朝一脸关切,作势就要往里闯,“严不严重?我去瞧瞧!我认识好几个妙手回春的大夫……”
“不不不!”管家慌忙阻拦,“太医千叮万嘱,不可惊扰!殿下……殿下己不在此处,回东宫养病去了!”
沈朝长长叹了口气:“好吧。那麻烦管家务必帮我带个话,让殿下千万保重身体。”他顿了顿,目光飘向书房方向,悠悠补充道,“殿下书房外头那张摇椅……我瞧着甚是喜欢……”
管家:“……” 只想当场晕厥过去,一了百了。
数日后。
那座被“借”来的“九霄云音台”,己然矗立在清晏园那片空地中央。虽经拆装,少了些皇家禁苑的森严气派,但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底子仍在,自成一景。台上,戏班子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新排的折子戏,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台下,沈朝躺在那张同样来自太子府的黄檀木摇椅里,眯着眼,惬意的嗑着瓜子。脚边,趴着“塔塔”和那只被“抱”来的八珍羊。
廊下站岗的玄衣暗卫,身姿依旧笔挺,但绷紧的下颚线微微放松了些许。锐利的目光,偶尔也会被台上那翻飞的水袖吸引过去。
这时,相府的小厮匆匆跑来,躬身禀报:“世子爷,老夫人传话,相看定在明日巳时三刻,请您务必准时。”
“知道了。”沈朝应了一声,挥挥手让小厮退下,目光依旧流连在戏台上。
与此同时,沈宇明那封“家书”的内容,在几座州府的酒楼茶肆、街头巷尾飞速传播开来:
“听说了吗?北庭王给京城那位世子爷写信了!”
“哦?说什么了?可是斥责他玩物丧志,惹是生非?”
“嘿!王爷撂下狠话了!说世子爷整日流连花街柳巷,荒废正业,要是敢趁王爷不在偷偷摸摸把婚事办了……定要把他的屁股抽开花!”
“哈哈哈哈!北庭王这脾气,对味儿!”
“可不是嘛!听闻这位世子爷尤爱美色,是个风流种,王爷这话,听着就提气!”
“看来这位世子爷,往后的日子是甭想舒坦了!屁股开花?妙极!妙极!”
消息传得绘声绘色,真假参半,但核心那句却如同生了根,在坊间口耳相传,越传越广。
一时间,“屁股开花”西字,成了京城脍炙人口的笑谈。
东宫。
萧励刚服下一碗安神汤,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心腹内侍匆匆入殿,将坊间传闻细细禀报。
萧励静默片刻,忽然怒极反笑。
他抓起小几上那方和田玉镇纸,狠狠砸向地面。
“砰——哗啦!”玉屑西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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