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那天，糖坊的烟囱里飘出的烟都带着糖味。阿鸾正围着灶台熬姜糖，姜片在糖浆里翻滚，混着归墟的星砂碎，熬出的糖块泛着暖融融的金红，像把冬天的太阳都揉了进去。江陨星坐在灶边添柴，火光照着他手里的糖模——那是用深渊的黑曜石新刻的，模子上雕着缠在一起的糖藤，藤上结着两颗相依的糖果。
“守簿人派人送了袋‘暖雪’来。”江陨星从竹篮里取出个布包，里面的雪粒竟带着淡淡的温度，落在手心里慢慢化开，留下层甜甜的糖霜，“他说这是归墟业火烘过的雪，掺在糖里，能暖透三界的冬天。”
穿虎头鞋的青年踩着厚雪进来时，棉鞋上沾的雪都冒着白气。他怀里抱着个陶罐，罐口用红布扎着，解开时竟飘出阵酒香，里面是浸着糖块的米酒，酒液里浮着几颗冻成冰晶的桃花糖。“我娘说冬至要喝甜酒暖身！”他给两人各倒了碗，米酒滑过喉咙，竟在胃里燃起团小小的暖火，“这酒里加了深渊的黑蜂蜜，越喝越暖！”
话音刚落，窗外的糖藤突然发出“簌簌”的响，藤上的糖果冻成了半透明的冰球，里面裹着冬眠的小魔物。那些小家伙被屋里的暖意烘得醒了，从冰球里钻出来，抖着翅膀往灶边凑，黑红的翅膀上沾着冰晶，像撒了把碎糖粒。“要吃姜糖！”它们举着贝壳碗喊，“深渊的糖窖冻住了，只有这里的糖是暖的！”
阿鸾刚往碗里舀了几块姜糖，灶台上的糖勺突然自己跳了起来，勺柄的糖藤往江陨星手腕上缠，竟在他腕间结了个小小的糖环，环上嵌着颗桃花印。江陨星笑着抬手，那糖环竟飞到阿鸾腕上，与她掌心的桃花印相呼应，暖得像贴着块小小的炭火。
夜澜踏着星轨来的时候，陨星枪上裹着层糖霜，枪尖挑着个冰制的糖灯，灯里燃着归墟的星火，亮得能照见远处桃林的轮廓。“归墟的星子们堆了糖雪狮。”他把糖灯挂在门框上，灯光映得雪地里的糖苗都泛着光，“说要跟人间的石狮子比一比，谁更能镇住冬天的冷。”
阿鸾往竹篮里装了满篮姜糖和甜酒，江陨星提着篮子，两人踩着雪往桃林走。雪地里的糖苗冻得结了层薄冰，却在他们走过时慢慢化开，露出底下泛着暖光的根须。归墟的星子们早己堆好了雪狮，狮嘴里叼着颗巨大的双色糖，见他们来，便用星砂往糖上撒，撒出个歪歪扭扭的“暖”字。
暮色降临时，糖坊的灯亮得像颗大糖球。阿鸾靠在江陨星肩头喝甜酒，看窗外的雪落得温柔，檐角的铜铃裹着糖霜，响声闷闷的，却带着种踏实的暖。灶台上的姜糖还在冒热气，江陨星往她嘴里塞了块，甜辣的滋味漫开来，竟让眼眶都热了。
“明年冬至，还要熬这么暖的糖。”她含着糖说，声音有点含糊。
江陨星替她拂去落在发间的雪，指尖的温度烫化了雪，也烫软了心：“岁岁都熬。”
风过时，糖坊的烟囱里飘出的烟，混着姜糖的暖、甜酒的香，漫过雪地，漫过星轨，漫过三界的每个角落，像要把这冬天的暖，熬成永远的甜。
惊蛰那天，春雷裹着甜雨落在糖坊的青瓦上。阿鸾正蹲在院里翻晒去年的糖渣，那些混着星砂与桃花瓣的碎屑遇了雨，竟冒出点点绿芽，芽尖顶着透明的糖珠，像噙着颗小露珠。
江陨星站在檐下看她，手里拿着柄新做的糖铲，铲刃上刻着缠枝的糖藤，是用归墟的银砂和深渊的黑曜石熔铸的，在雨里泛着温润的光。“守簿人托夜澜带了包‘惊蛰糖引’。”他扬了扬手里的锦囊，里面的糖粒沙沙作响，“说是用三界初萌的嫩芽熬的，能让糖苗长得比往年更旺。”
阿鸾刚要伸手去接，院角的糖藤突然疯长起来，藤蔓缠着竹架绕了三圈，藤上爆出串串花苞，有银白的星砂瓣、粉红的桃花瓣，还有黑红的深渊瓣，风一吹，花苞竟“噼啪”绽开，吐出裹着糖霜的花蕊。穿虎头鞋的青年披着蓑衣跑进来，蓑衣上的雨珠滚落在地，竟凝成小小的糖珠，他怀里抱着捆刚割的麦芽，麦芽上还沾着泥土，却渗出甜甜的浆汁。“阿鸾姑娘快看！”他举起麦芽晃了晃，浆汁滴在石板上，长出细细的糖丝，“今年的麦芽甜得能拉丝！”
小魔物们从花苞里钻出来，抖着被雨打湿的翅膀，爪子里捧着用贝壳装的深渊泥，泥里混着发光的糖粒。“要埋糖种！”它们把泥往土里撒，“深渊的糖根喝了春雨，能长到归墟去！”
江陨星笑着挽起袖子，和阿鸾一起往土里埋新的糖种。雨丝落在两人手背上，竟与糖种融在一起，冒出层淡淡的光。灶台上的锅里，去年剩下的糖浆正冒着热气，阿鸾舀起一勺往院里泼，糖汁落在雨里，竟化作漫天飞舞的糖蝶，翅膀上印着归墟的星、人间的花、深渊的纹，引得真蝴蝶都追着它们打转。
夜澜踏着雨帘来的时候，陨星枪上缠着圈新抽的糖藤，枪尖挑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归墟的星露。“星轨上的糖苗醒了。”他把竹篮递给阿鸾，星露倒在糖苗上，叶片立刻舒展开，“将军说，该去看看三界的糖田了。”
两人披着蓑衣往桃林走，雨里的桃花瓣沾着糖霜，落在舌尖甜津津的。远处的归墟泛着柔和的光，星轨上的糖苗顺着雨丝往下长，深渊的方向传来小魔物们的欢呼，想必那里的糖根也正破土而出。阿鸾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天边的彩虹——那彩虹竟是糖色的，赤橙黄绿青蓝紫，每种颜色都泛着甜甜的光，一头连着归墟，一头接着深渊，中间正跨过人世的桃林。
“你看，三界的糖藤连起来了。”她转头时，雨珠落在睫毛上，亮晶晶的像沾了糖。
江陨星替她拂去发间的花瓣，指尖带着雨的凉和糖的暖：“以后，走到哪里都有甜了。”
檐角的铜铃被雨洗得清亮，响声里裹着泥土的腥、糖花的香，还有两人踩过糖苗时，叶片发出的“沙沙”甜响。这雨还要下一阵子呢，足够让新埋的糖种，在三界的每个角落，都扎下甜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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