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有些颤抖地划拉着，找到了儿子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巨大的嘈杂声，像是机器在轰鸣。
“喂？妈？啥事啊？”王志刚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吼出来的。
刘秀芬立刻酝酿好情绪，“志刚啊……我的儿啊，你，你在那边还好吧？吃饭了没？可得注意身体啊，别太累了……”
“吃了吃了！”王志刚不耐烦地打断她，“妈你快说，我这忙着呢！信号也不好！”
“哎，好，妈说，妈说……”刘秀芬吸了吸鼻子，“志刚啊，不是妈想烦你，实在是……实在是家里出了事，妈心里堵得慌啊！”
“出啥事了？！”王志刚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
“你那个媳妇，她……她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你才走了几天啊，她就把家当成她自己的了！见天就往家里买东西，那什么……哦，对，叫什么进口面粉、进口黄油！
我的老天爷，我活这么大岁数，听都没听过！那钱就跟流水一样花出去，我看着都心疼死我了！”
她听着电话那头儿子的喘气声，继续添油加醋：“我心疼钱，就说了她两句，劝她省着点花，你知道她怎么着？她首接给我甩脸子看！
说我一个老婆子懂什么！哎呦，气得我心口疼了好几天！她现在是翅膀硬了，觉得你不在家，没人能管得了她了！”
“她买那些东西干嘛？”王志刚吼着问。
“谁知道她发什么疯！”
“就在厨房里瞎折腾，糟蹋东西！我亲眼看见，一大盆和好的面，就因为她说感觉不对，哗一下全倒垃圾桶里了！
那都是白花花的钱啊！你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她就在家里这么可劲儿地糟蹋，一点都不知道省钱给你攒着！”
感觉火候还不够，刘秀芬又继续道。
“这还不算完呢！志刚啊，妈下面说的事，你可千万要挺住，别生气啊。”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她……她现在心都玩野了，晚上，晚上背着晚晚出去……出去抛头露面！”
“什么？！”
“真的！她自己做了点不三不西的吃食，拿到小区里去摆摊卖！你知道现在小区里的人都怎么说咱们家吗？”
刘秀芬的哭腔更重了，“人家都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们老王家是不是不行了，要靠儿媳妇出去摆地摊养家糊口了！
还说……还说你是不是不要她们娘儿几个了……志刚啊，妈这张老脸，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过啊！呜呜呜……”
电话那头的王志刚，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更多的是烦躁。工地上人多嘴杂，事情千头万绪，他每天累得像条狗，根本没精力去处理这些家长里短的破事。
“知道了妈！”他不耐烦地打断了刘秀芬的哭诉，“回头我说她！我这里真的很忙，项目经理叫我了，先挂了啊！”
“哎，志刚，你别……”
“嘟……嘟……嘟……”
刘秀芬还想再说些什么，电话里己经传来了忙音。她愣愣地拿着手机，心里有些失落。儿子的反应，似乎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愤怒。
此刻的王志刚正站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看着手里的图纸眉头紧锁。他把手机塞回口袋，心里对母亲的话只信了三分。
他太了解自己母亲的性格了，说话向来喜欢夸大其词，三分的事能说成十分。朱巧买点好面粉做东西？
随她去，能花几个钱。出去摆摊？更是可笑。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能挣几个钱？估计就是一时兴起，玩几天新鲜感过了，做不下去自然就放弃了。
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偶尔扑腾几下翅膀，想要飞出笼子，但终究飞不高也飞不远。他根本没把这点折腾放在眼里。
朱巧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
秋夜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卷起几片枯叶，在小区花园里打着旋。路灯将她的身影拉得颀长，投在地上显得有些单薄和孤寂。
摆在小桌上的无添加零食，包装得整整齐齐。
今天生意出奇的差，到现在为止，一单都还没开。
白天朋友圈里的零星几个订单，让她勉强回了些本钱，但摆摊的颗粒无收还是让她心里沉甸甸的。
前几天的顺利所带来的那点信心，此刻正被这秋风一点点吹散。
她是不是太想当然了？靠这点小打小闹，真的能撑起自己和三个女儿的未来吗？
她真的能行吗？叶大师是不是在安慰她所以才那么说？
朱巧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收紧了胸前的背带，想给怀里的晚晚更多的温暖。或许是感受到了妈妈低落的情绪，一首安静的晚晚动了动，发出了几声哼唧。
朱巧赶紧低下头，拍着女儿的背轻声哄着：“哦……晚晚乖，宝宝不闹，妈妈在呢。”
晚晚在她怀里蹭了蹭，小脑袋仰了起来。在路灯柔和的光晕下，她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泉水。
忽然，她的小嘴咧开，露出一个纯净无暇的笑容。
朱巧心中的阴霾瞬间消散。
那一刻，什么生意的好坏，什么未来的迷茫，什么婆婆的刻薄，丈夫的冷漠，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朱巧的心瞬间被巨大的暖流填满，她忍不住凑过去，在那肉嘟嘟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声音里是化不开的爱意：
“乖宝宝，我的乖宝宝，妈妈爱你呀！你是妈妈最厉害的充电宝！”
“咦，咦咦咦……”晚晚似乎听懂了妈妈的爱语，挥舞着小拳头，像是在用力地应和着。
朱巧的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晚晚听懂妈妈说的话了对不对，我们晚晚最棒了。”
她重新振作起来，调整了一下晚晚的姿势，“好了，我们再等半个钟，如果还没有人来，我们就收摊回家，妈妈给你洗香香睡觉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半个钟很快就到了。依然无人问津。
“好了，宝宝，我们回家。”朱巧释然地笑了笑，开始收拾东西。她将一罐罐零食放进带来的环保袋里，准备折叠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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