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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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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

沾满了湿冷泥浆、硝烟气息、以及刚刚碾碎空间异动和妖异绿芽的、骨节分明的手。悬停在昏暗的光线里,掌心朝上,摊开着。指缝间残留着深褐色的泥团,那是被彻底揉烂的绿芽和水泥碎屑的混合物。掌纹被泥污覆盖,只有几道深刻的纹路在污浊中若隐若现,如同干涸河床的裂痕。

它悬停在林晚卿蜷缩的身体上方。目标清晰——她那只死死攥在胸前、沾满血污和泥垢、紧握着肮脏粗布片和冰冷红星徽章的左手。

动作缓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仿佛那不是一只手掌,而是一块刚从冰封湖底捞起的、沉重无比的寒铁。

林晚卿的呼吸彻底停滞。身体僵在冰冷的墙角,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泥塑。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只缓慢伸来的手上。皮肤甚至能提前感受到那泥浆的湿冷、那硝烟的粗粝、那碾碎生命后残留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气息。

它会做什么?扼住?撕开?像碾碎那点绿芽一样,碾碎她这只藏着秘密的手?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锥,从头顶首贯脚底。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发出的细微“咯咯”声。攥着布片和徽章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道血肉模糊的伤口里,带来尖锐的刺痛,却无法缓解分毫那灭顶的寒意。

陆战霆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探究,没有审视,甚至没有刚才碾碎绿芽时的冰冷决绝。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宇宙尘埃般死寂的平静。仿佛他伸出的不是手,而是一道冰冷的程序指令。

手掌继续下沉。距离她紧握的左拳只有寸许。

林晚卿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喉骨的剧痛和全身撕裂般的痛楚。她甚至能看清他掌缘沾着的一小块深绿色的苔藓碎屑,那是后院泥沟的印记。

就在那带着泥浆湿气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手背上凝结的血痂时——

“呜——呜——呜——!!!”

一阵极其尖锐、极具穿透力、如同防空警报般的凄厉汽笛声!毫无预兆地!从大院外极远处——军区营房的方向!猛地撕裂了死寂的空气!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刺耳感,瞬间压过了院内所有压抑的喘息和心跳!

是紧急集合号!而且是最高级别的战备警报!

声音凄厉!急促!如同死神挥舞的镰刀在空气中高速切割!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战争降临般的绝对威压!

这声音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陆战霆绷紧如弓弦的神经上!

他那双如同死水寒潭般的瞳孔!在汽笛声炸响的瞬间!猛地收缩!锐利如鹰隼!里面那深不见底的沉寂如同冰面被巨石砸碎!瞬间被一种更加纯粹的、刻入骨髓的军人本能——对最高级别战斗警报的绝对应激反应——彻底取代!

悬停在半空的手掌!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一顿!随即以一种远超人类反应极限的速度!骤然收回!紧握成拳!骨节因瞬间爆发的力量而发出清晰的“咔吧”声!

他甚至没有再看林晚卿一眼!

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弹簧弹射出去!一步便己跨过门口破碎的木屑!动作迅猛如猎豹扑食!湿透的军装下摆带起凌厉的风声!

“全体!紧急集合——!!!”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带着撕裂空气的金属质感!从陆战霆喉咙深处爆发出来!瞬间盖过了凄厉的汽笛声!那声音不再是命令!是战场冲锋的号角!是钢铁洪流启动的轰鸣!

吼声未落!他的身影己经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大院外营房的方向狂飙而去!每一步踏在泥泞的地面都如同重锤擂鼓!溅起浑浊的泥浆!湿透的裤腿紧裹着贲张的腿部肌肉,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背影在晃动的光影中拉出一道深绿色的残影!

院内死寂的空气被彻底点燃!炸开!

“紧急集合!”

“快!是最高警报!”

“拿枪!跑步!快!”

“跟上陆排长!”

刚才还僵在原地、噤若寒蝉的邻居们,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蚂蚁!瞬间炸开了锅!惊恐被更大的、对战争警报的本能恐惧覆盖!男人们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冲向自家屋子拿装备!女人们尖叫着抱起孩子往屋里躲!整个大院陷入一片末日降临般的、彻底的混乱和恐慌!

脚步声!呼喊声!孩子的哭嚎声!金属撞击声!瞬间淹没了小屋内外的一切!

林晚卿瘫在墙角,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巨大的声浪冲击着她的耳膜,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看着陆战霆那如同炮弹般射向营房方向的背影,消失在院墙拐角处扬起的漫天泥尘里。

那伸向她的手……那近在咫尺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触碰……被这突如其来的战争警报……硬生生打断了。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席卷了西肢百骸。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紧握的左拳,因为过度用力而僵硬发麻,掌心那道伤口在剧烈的痉挛下,温热的血再次涌出,浸透了紧握的粗布片和冰冷的红星徽章。

门外,混乱还在继续。凄厉的汽笛声如同催命符,一声紧过一声。脚步声、呼喊声、金属碰撞声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噪音海洋。

林晚卿靠着冰冷的土墙,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喉骨的剧痛和口腔里的血腥味。她慢慢低下头,看向自己紧握的左拳。

粗糙的布片被血和泥污浸透,变得又冷又硬。那枚冰冷的红星徽章,隔着污秽的布料,依旧能感受到它坚硬的棱角。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开。

沾满血污的粗布片摊开在掌心。那枚小小的、冰冷的红星徽章,静静地躺在污秽的中央。金属表面沾染着她唇上和掌心的血渍,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微弱而诡异的暗红色光泽。

而在徽章旁边,粗布片污浊的纹理间,一点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

嫩绿色?

林晚卿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幻觉!

就在红星徽章边缘紧贴的粗布纤维缝隙里!极其细微地!探出了一点……比针尖还小的、鲜艳到妖异的……嫩绿色芽尖!

它太小了!小到几乎看不见!但它就在那里!紧贴着冰冷的红星金属边缘!顽强地、无声地……从被血污浸透的粗布纤维里……钻了出来!

如同地狱里爬出的幽灵!在战争的警报声中!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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