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药呢！！”
陆战霆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最后咆哮，裹着浓重的血腥气狠狠撞在病房冰冷的墙壁上！年轻卫生员被他血红的眼睛瞪得浑身一激灵，手中抱着的葡萄糖玻璃瓶差点脱手！
“来…来了！” 卫生员连滚带爬地扑到床边，手抖得如同癫痫发作，针头对着林晚卿苍白的手臂血管，几次都扎不准位置。浓稠的暗红色血液还在不停地从她左手掌心的狰狞伤口里涌出，浸透了陆战霆死死按在上面的纱布，顺着他指缝淌下，染红了他半截手臂的军装布料，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像一朵朵不断绽开又迅速被更大的血晕吞噬的、绝望的彼岸花。
葡萄糖冰凉的液体终于注入苍白的静脉。氧气面罩也随即被慌乱地扣在她口鼻处，发出轻微的“嘶嘶”声。盐水一滴一滴，沿着透明的胶管，如同无声的倒计时，缓慢地注入那具几乎停止工作的躯体。
陆战霆没有松手。他保持着按压伤口的姿势，纹丝不动。手臂肌肉贲张，青筋如铁索般暴起，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森白的骨色。那力道，几乎要将那截脆弱的手腕连同下面的骨血一起捏碎！他不再看任何人，那双冰封的眸子深不见底，死死地钉在林晚卿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仿佛要用目光穿透她的皮肤，看清她身体内部正在发生的、无法理解的崩塌。
时间在惨白的灯光里和“滴答”的血珠坠地声中，粘稠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老军医扶着墙喘匀了气，脸色铁青地重新拿起听诊器，冰凉的金属头带着一种审判的意味，再次贴上林晚卿瘦骨嶙峋的胸口。
一秒。两秒。三秒……
老军医闭着眼睛，侧耳倾听着那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仪器嘶鸣和心脏试图挣扎的闷响，脸上的血色一丝丝褪尽，最终化为一片绝望的灰白。
“还是……” 他缓缓地摇头，摘下听筒，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不行……太晚了……” 他看向陆战霆按在伤口处那只几乎要将纱布按进骨头里的、被鲜血染透的手，又看向床边滴落的盐水袋，“……身体完全排斥……输入进去的液体……根本……没有吸收……”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林晚卿脸上，带着一种医者面对绝对死亡时的悲悯和无力，“……像是……里面……彻底枯死了……”
枯死。
两个字落下，如同给这具身体钉下了最后的棺材钉。
“啪嗒。”
又一滴粘稠的暗血，顺着陆战霆紧压的指缝边缘，顽强地渗出，落在那片被水冲刷后显得异常污秽肮脏的、沾着泥土和可疑深绿浆汁痕迹的白色水泥地面上。
“不……不要……” 瘫在门口的张小芬，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发出梦呓般的哀求，身体筛糠般抖动着，“……我不想死……婶儿……救我……” 她死死抓住旁边的王婶儿的衣角，指甲几乎要抠进对方的皮肉里。
王婶儿瘫坐在地，脸色死灰，眼神呆滞地望着病床上那张越来越像遗容的脸，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仿佛己经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抽干了魂魄。
年轻卫生员拿着针筒和止血带，僵立当场，一脸茫然无措的绝望。
病房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血腥气、以及一股若有若无、愈发清晰的……如同雨后腐烂草根堆深处散发出的、带着生机的苦涩霉味。这味道让老军医的眉头皱得更紧。
绝对的死寂降临。
惨白的日光灯管“嗡嗡”地响着，将每个人的影子都拖得僵硬而扭曲。
就在这片沉重的、凝固的绝望里！
“叮…铃铃……叮铃铃……”
一声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清晰的、如同生锈的小铜铃被极其轻微的力道晃动的声音！
从——病床上的林晚卿身上传了出来！
极其轻微！却带着一种穿透死寂的、无法忽视的诡谲！
病房里所有的目光，瞬间，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猛地射向病床！
发出声音的源头——林晚卿腹部那个洗得发白、沾着泥污的旧军装裤口袋！
她如同尸体的身体纹丝未动，没有任何肌肉的牵扯和动作能引发口袋的晃动。那口袋在宽大不合身的病号服下摆遮遮掩掩地露出一角，毫不起眼。之前所有人都在关注她的伤口和濒死状态，根本没人留意这个看似空瘪的口袋。
可那微弱、清脆、锈蚀的小铜铃响声，却真切地、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敲打着死寂的空气！
“叮铃铃……叮铃铃……”
声音越来越清晰！节奏从最初的试探性轻颤，逐渐变得急促而规律！如同一个藏在阴影里的小生物，被濒死的寂静惊扰，焦躁地晃动着颈间无形的铃铛！
这声音充满了违和感！出现在一个“生机彻底枯死”的躯体上！
陆战霆那双冰封的眼眸，瞳孔猛地一缩！仿佛冰面被硬物砸开！里面翻涌起惊涛骇浪！他紧压着伤口的手，力道似乎松了一瞬！
老军医猛地挺首身体，眼镜后的眼睛瞪圆，布满血丝，死死盯住那个发出声音的旧口袋！
王婶儿的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抽气！
在地的张小芬，身体猛地一僵，脸上被巨大恐惧冻结的表情骤然破碎！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睛里炸开纯粹到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的疯狂！
“铃！铃铛响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到劈裂空气，带着非人的惊怖，“那个铃铛响了！‘草妖’……‘草妖’没死！它……它在她肚子里！”
张小芬尖叫着，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爬行，身体狠狠撞在冰冷的门框上！她指着林晚卿的腹部，五官扭曲变形，泪水混着鼻涕横流，如同一个真正的疯子：“是它！是草妖的召唤铃响了！它活了！它要出来了！它在喊我们死！它吃掉了她！现在轮到我们了！！！”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在病房里炸开！如同一锅滚油浇进了死水！
王婶儿被她撞得一个趔趄，本来呆滞的目光被这疯狂的尖叫惊醒，看向林晚卿腹部的口袋时，也瞬间被同等的巨大恐惧攫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连滚带爬地向后缩！
年轻卫生员吓得脸无人色，手中托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老军医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的悲悯被惊恐取代！
就在这片因张小芬的疯狂尖叫而骤然混乱的气氛里！
“咳……呕——呃——咕……咯……”
林晚卿的喉咙深处，突然爆发出一阵非人的、怪异到极点的剧烈痉挛！
那声音干呕！窒息！仿佛有什么巨大滑腻的东西要冲破喉管！如同野兽在濒死前最后的、挣扎的吞咽声！她的身体猛地绷首！僵硬的如同拉满的弓！头颅向上剧烈地仰起！脖子上青筋暴凸！一张原本苍白死寂的脸，因为这剧烈的内部挣扎而瞬间涨得紫红！连氧气面罩都被这激烈的动作崩开了一道缝隙！
“嗬……嗬嗬……呃呃呃……”
非人的吞咽和窒息声越来越大！她的眼睛！那双原本涣散无光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受惊的猫瞳！死死地瞪向——天花板的方向！但瞳孔深处，却倒映不出一丝光，只有一片如同墨汁般疯狂涌动的、粘稠的墨绿！
在那暴凸的眼白上，一点点极其细微、却又极其鲜艳的……嫩绿色彩斑点！如同爬行动物的鳞片底色！诡异地浮现出来！
“滋……滋……咔啦……”
一个更加刺耳、更加短促、如同生锈的金属刮擦着粗糙水泥表面的异响！就在她剧烈痉挛和干呕声中，清晰地响起！
响声来源——她的口腔深处！
仿佛……有什么带着铁锈腥气的东西……正在那里……被艰难地……摩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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