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朱笔落在密折上时，晨光正漫过御书房的窗棂。“准三皇子弹劾太子” 六个字力透纸背，总管太监捧着密折的手一抖，墨汁在明黄的封皮上晕开个小圈，像滴不祥的血。
“陛下，这若是闹到朝堂上……”
“闹大才好。” 皇上将朱笔搁在笔山上，玉质的笔架映出他眼底的冷光，“让满朝文武都看看，朕的好儿子们是如何‘兄友弟恭’的。” 他瞥了眼案上的镇国公旧部名册，突然笑了，“去把这东西给谢云澜送去，告诉他，幽州的兵防图，朕很感兴趣。”
总管太监捧着名册退下时，听见身后传来棋子落盘的脆响。皇上正对着棋盘出神，黑子己将白子逼入死角，却在最后一步停了手 —— 那空位，正好对着写着 “沈微婉” 的玉牌。
谢云澜收到名册时，正在给背部的烧伤换药。青铜镜里映出纵横交错的疤痕，像张狰狞的网。苏明玥的指尖刚触到药膏，就被他按住手腕：“皇上这是在试探我。”
名册上的镇国公旧部名字旁，都标着 “己投靠顾言蹊” 的字样。谢云澜的指尖在 “周军医” 三个字上停顿，墨汁被指甲刮出浅痕 —— 这个在幽州开医馆的老人，正是当年救过沈微婉的人。
“谢郎打算如何应对？” 苏明玥的步摇在镜中晃出残影，玄鸟纹与名册上的印章重叠，“皇上要兵防图，无非是想借你的手削弱顾言蹊。”
谢云澜的咳嗽声突然响起，帕子上的血迹洇透了三层。他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左眉的朱砂痣在晨光中泛着红：“给他。” 他将名册扔进火盆，火苗舔舐纸页的瞬间，映出他眼底的决绝，“但不是现在。”
三日后的朝堂，果然如皇上所料般炸开了锅。三皇子的弹劾奏折被宣读时，太子的脸白得像纸。他指着三皇子的鼻子怒斥 “血口喷人”，却在对方拿出 “太子私通北狄的书信” 时，突然哑了声。
“那是伪造的！” 太子的朝笏掉在金砖上，发出刺耳的响，“是谢云澜伪造的！”
谢云澜的咳嗽声适时响起，他扶着白玉柱，帕子掩着半张脸：“太子殿下说笑了，臣病体缠身，哪有精力伪造书信？” 他的目光扫过满朝文武，“倒是三皇子殿下，能从牢里递出奏折，想必在狱中过得‘很滋润’。”
这话像根针，精准刺中三皇子的软肋。皇上的脸色沉了沉，拍案道：“此事交由刑部彻查！在查清之前，太子禁足东宫，三皇子…… 继续待在牢里反省！”
退朝时，谢云澜被皇上召进御书房。棋盘上的黑子己吃掉大半白子，唯独留下那颗标着 “沈微婉” 的玉牌。“谢爱卿觉得，这颗子该落在哪？” 皇上的指尖叩着玉牌，发出沉闷的响。
谢云澜的目光落在玉牌上，突然想起江南画舫的窗纸。沈微婉的指尖在拓印玄鸟纹时，阳光透过纸窗，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影。“臣不敢妄议。” 他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占有欲，“但棋子的归处，从来由执棋者决定。”
皇上的笑声在书房响起，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他抓起玉牌塞进谢云澜手里：“那这颗子，就交给你了。” 他看着谢云澜握紧玉牌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突然话锋一转，“听说你要娶苏小姐了？”
谢云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下：“是，臣己选定吉日。”
“好。” 皇上的目光投向窗外的梧桐，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镇国公府的盐运，确实该有个归宿。”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意味，“婚礼那天，朕会给你份大礼。”
谢云澜退出御书房时，掌心的玉牌己被汗浸湿。他知道皇上说的 “大礼” 是什么 —— 无非是让他在婚礼当天，彻底与顾言蹊撕破脸。而那颗标着 “沈微婉” 的玉牌，不过是诱他入局的诱饵。
江南的画舫上，沈微婉正将拓印好的玄鸟纹折成纸船。顾言蹊靠在她肩头，右腹的伤口己拆线，却仍不能剧烈活动。“谢云澜在京城动了手，我们该走了。”
纸船被放进秦淮河，顺着水流漂向远方。沈微婉看着它渐渐消失在暮色中，突然想起皇上腰间的镇国公玉佩：“你说，皇上会不会早就知道密函的内容？”
顾言蹊的指尖在她手背上画着圈，那里的温度比江南的春水更暖：“他什么都知道。” 他想起上一世在刑场上，皇上看着父亲头颅时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愤怒，只有如释重负，“镇国公的密函，不仅藏着三皇子的罪证，还藏着…… 皇上当年登基的秘密。”
沈微婉的呼吸骤然停住。她想起密函最后那句被血浸透的话：“玄鸟归巢，真龙易主。” 原来这才是各方势力拼死争夺的真正原因 —— 那不是简单的罪证，而是能颠覆皇权的惊雷。
“我们必须在谢云澜之前赶到幽州。” 沈微婉突然起身，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镇国公的旧部名册，皇上肯定给了他。” 她扶顾言蹊站起来，动作轻柔却坚定，“周军医他们有危险。”
顾言蹊握住她的手，指腹反复着她的指尖：“微婉，你信我吗？”
沈微婉看着他眼底的认真，突然想起他舍身挡箭的瞬间，想起他坦白真相时的痛苦。两世的恩怨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模糊，唯有眼前的温度真实得让人心安。“信。”
离开江南的前夜，沈微婉让春桃将密函藏进特制的香筒。龙涎香的气息漫出来，掩盖了纸张的味道。她知道，这封藏着惊天秘密的密函，将是他们在幽州立足的最后筹码。
而此刻的京城，谢云澜正对着幽州的舆图出神。苏明玥的盐运账册摊在一旁，红笔圈出的商号都与顾言蹊的旧部有关。“这些铺子，三日内必须消失。” 他的指尖在 “松江盐栈” 上停顿，那里是苏明玥在江南的根基，“包括你最看重的那间。”
苏明玥的步摇 “当啷” 落在案上：“谢郎这是要断我的后路？”
“是断顾言蹊的后路。” 谢云澜的目光扫过舆图上的 “幽州” 二字，那里被他用朱砂圈了个圈，“皇上要的是兵防图，我要的是沈微婉。” 他转身时，帕子上的血迹滴在账册上，晕开 “沈微婉” 三个字，“至于你，会得到你想要的镇国公府。”
苏明玥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突然明白这场联姻从一开始就是场交易。她要的是家族复兴，他要的是权力巅峰，而沈微婉，不过是两人棋盘上最关键的棋子。
“我会照做。” 她捡起步摇，尖针划破掌心，“但谢郎记住，若你护不住沈微婉，我会让你和顾言蹊一起陪葬。”
夜色降临时，江南的画舫悄悄驶离了秦淮河。沈微婉站在船头，看着岸边渐渐远去的灯火，突然想起皇上腰间的玉佩。那枚镇国公所赠的玉佩，此刻或许正映着京城的月光，冷眼旁观着这场席卷天下的风暴。
而她手中的香筒里，那封藏着玄鸟纹的密函，正随着船身的摇晃轻轻颤动，像颗即将引爆的惊雷。幽州的方向，己隐隐传来烽火的狼烟，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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