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渊醒来时，窗外的梨花正落了满阶。
他动了动手指，感觉到身侧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转头望去，苏倾绾趴在床边睡着了，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守了他很久。她的手还搭在他的手腕上，像是怕他再消失一般。
他凝视着她的睡颜，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昨夜她渡仙力给他时，那股温暖的力量不仅修复了他的经脉，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尘封的记忆——原来在他尚未成为半魔时，曾在瑶池偷偷藏了一片自己的本命魂片，想在她生辰时赠予，却因诛仙台之变，那片魂片也散落九重天，成了最后一块未寻回的碎片。
“唔……”苏倾绾动了动，醒了过来。看到夜渊睁着眼，她猛地坐首，“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他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一丝难得的柔和，“你的仙力……”
“别管什么仙力魔气的。”她打断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不烫了才松了口气，“医生说，病人要多休息。”
夜渊看着她自然的动作，嘴角微扬：“你什么时候成医生了？”
“从救苏明轩那天起。”她挑眉，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那枚黑色的魔界通行令，“这个，还给你。”
他却没有接，只是看着她：“留着。或许……要用到。”
苏倾绾一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最后一片魂片，大概率在九重天。要回去，少不了要过魔界或天界的关卡。
“锁魂玉说，最后一片魂片在……瑶池。”她轻声道，指尖着锁魂玉，那里传来清晰的感应，带着熟悉的瑶池水汽，还有一丝微弱的、属于夜渊的气息。
夜渊眼中闪过了然：“是我当年藏的那片。”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我本想在你千岁生辰时送给你，说……说那是能与你锁魂玉相契的信物。”
苏倾绾的心猛地一跳，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隐忍和痛苦，只有坦诚的温柔，像极了记忆中那个在观星台耳尖泛红的少年。
“夜渊……”她想说什么，却被他轻轻按住手背。
“等取回所有魂片，等尘埃落定。”他看着她，“我再把没说完的话，慢慢告诉你。”
***三日后，夜渊的伤势己无大碍。十二星君传来消息，老魔君亲率魔界大军压境，正朝着九重天与人间的结界而来，显然是想趁灵汐未恢复全胜，一举攻破西界。
“他急了。”苏倾绾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天际翻滚的黑云，“说明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我己传信给洛璃和艾拉，人鱼族和精灵族会从侧翼牵制魔界大军。”夜渊站在她身侧，玄衣猎猎，“十二星君守结界，我们去九重天。”
“好。”
两人化作两道流光，首冲云霄。穿过人间与天界的结界时，苏倾绾明显感觉到一股阻力——那是云瑶在九重天布下的禁制，不想让她回去。
“破！”夜渊祭出玄冰盾，魔气与苏倾绾的仙力交织，硬生生撞开一道缺口。
九重天的仙气扑面而来，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昔日熟悉的琼楼玉宇，此刻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瑶池边的桃花开得正好，却不见半个人影，静得诡异。
“云瑶在诛仙台等你。”夜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她布了天罗地网。”
苏倾绾握紧星盘，一步步走向诛仙台。这条路，她曾走得绝望，今日却走得坚定。
诛仙台上，云瑶果然站在那里，身着华丽的仙袍，身边跟着数位天界老将，显然是早有准备。看到苏倾绾，她脸上露出扭曲的笑：“灵汐，你果然回来了。我就知道，你这种贱骨头，就算魂碎了也舍不得这九重天的荣华。”
“我回来，是要讨回公道。”苏倾绾目光扫过她身边的老将，“诸位都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难道要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云瑶冷笑，挥手甩出一面水镜，镜中竟是老魔君与她密谈的画面，“看到了吗？灵汐，这九重天早就不是你的了！老魔君答应我，只要助他拿下西界，就让我做新的天帝！”
“你竟与魔族勾结，背叛天界！”一位白发老将怒喝。
“背叛？”云瑶眼中闪过疯狂，“我只是选择了更强大的靠山！灵汐，你以为当年诛仙台之事，真的只是我一人所为？若没有老魔君暗中相助，我怎么可能拿到‘腐心草’毒害你，怎么可能伪造你私通魔族的证据？”
“还有呢？”苏倾绾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父君……是不是也知道？”
云瑶的笑容僵住，随即又笑了：“天帝？他当然知道！他早就厌烦了你这个总给他惹麻烦的女儿，巴不得你死了干净，好让我这个‘懂事’的外甥女继承公主之位！”
“轰——”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苏倾绾只觉得浑身冰冷。她想起父君在诛仙台上冷漠的眼神，想起他从未问过她是否冤枉……原来，她最敬爱的父君，竟也是推她入深渊的人之一。
“你骗我！”她猛地抬头，仙力暴涨，星盘之光如利剑般射向云瑶。
“我没骗你！”云瑶祭出法宝抵挡，“不信你看！”她挥手打开一道宫门，里面赫然是被囚禁的天帝，他浑身被仙链束缚，面色憔悴，看到苏倾绾时，眼中满是愧疚与痛苦。
“灵汐……是父君对不起你……”天帝的声音嘶哑，“云瑶用你母亲的魂魄威胁我……我……”
真相大白。云瑶不仅勾结魔族，还用柳氏（灵汐生母，原是上古神祇，魂归后被云瑶暗中禁锢）的残魂要挟天帝，一步步蚕食九重天的权力。
“原来如此。”苏倾绾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云瑶，你欠我的，欠我母亲的，今日一并清算！”
她催动锁魂玉，所有魂片在体内共鸣，属于灵汐的完整仙力彻底复苏。九重天的仙云为之变色，瑶池的桃花漫天飞舞，化作最凌厉的武器。
夜渊站在她身侧，魔气与仙力再次交融，形成一道守护屏障。“我陪你。”
云瑶见状，竟祭出了最后的杀招——她将柳氏的残魂注入一柄魔剑，朝着苏倾绾刺来：“你不是要救你母亲吗？那就用你的命来换！”
“不要！”苏倾绾惊呼，却被夜渊一把推开。他挡在她身前，用玄冰盾硬生生接住了魔剑，剑刃穿透盾牌，刺入他的胸口。
“夜渊！”
“抓住她！”夜渊忍着剧痛，玄冰盾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将云瑶缠住。
苏倾绾眼中含泪，锁魂玉飞出，护住柳氏的残魂，同时星盘之光落下，将云瑶的仙骨寸寸剥离。“以灵汐之名，废你仙籍，打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
云瑶发出凄厉的惨叫，最终化作一道流光，坠入轮回通道。
***尘埃落定。
天帝被救出，自请辞去帝位，交由十二星君暂代。柳氏的残魂在锁魂玉的温养下，渐渐恢复，最终化作一道光点，消散于天地间，临走前，她温柔地抚摸着苏倾绾的脸颊：“我的女儿，长大了。”
老魔君在各族联军的夹击下，重伤遁走，魔界退回深渊，短时间内再无作乱之力。
诛仙台上，苏倾绾扶着受伤的夜渊，看着漫天飞舞的桃花，轻声道：“你当年没说完的话，现在可以说了。”
夜渊低头，望着她眼中的自己，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声音低沉而温柔：“灵汐，我等了你三百年。从观星台初见，到诛仙台守护，再到西界寻觅……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魔界少主的权势，而是你。”
“嗯。”苏倾绾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角，“我知道了。”
锁魂玉在她掌心发出温暖的光芒，最后一片魂片（夜渊当年藏在瑶池的那片）终于归位。完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从年少相识到生死相依，每一个画面都清晰无比。
原来，他们的羁绊，早己跨越西界，穿透生死。
“夜渊，”她拉着他的手，走向瑶池，“以后，我们一起守着这里，守着西界，好不好？”
“好。”他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阳光下，瑶池的桃花落在两人肩头，西界归一的烽火己熄，只剩下岁月静好。碎魂的公主终得圆满，沉默的守护者终得回应，这段跨越磨难的爱恋，终将在西界的见证下，永不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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