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头场雨刚过,药圃里的金线莲就被人薅了半截。
张建国蹲在垄沟里,看着满地狼藉的药苗心疼得首抽气——
这可是王大夫托人从云南捎来的苗,金贵着呢!
“肯定是村里哪个瘪犊子干的!”吴天德扛着锄头气冲冲地来,
鞋底子带的泥甩了一地,“我今晚就搁这儿蹲守,非逮住这兔崽子不可!”
念桂却发现不对劲。被偷的全是些清热解毒的草药,像蒲公英、金银花、
马齿苋这些不值钱的杂草反倒一棵没动。她蹲下身,看见泥地上有串小小的脚印,
鞋底子都磨平了,像是个孩子的鞋。
“叔,别声张。”念桂拽了拽吴天德的衣角,“明晚我自己来。”
第二天后半夜,月亮躲进云彩里,药圃里黑黢黢的。念桂蹲在花椒树后面,
抱着太姥姥留下的那把柴刀——其实是吓唬人的,刀鞘都没拔。刚过子时,
就看见个瘦小的影子从篱笆缝里钻进来,猫着腰首奔金线莲。
那孩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褂子,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攥着个破布包。
她蹲在药圃里,小手抖得厉害,刚薅下一把草药,就听见念桂轻轻咳嗽了一声。
“妈呀!”小丫头吓得一屁股坐在泥里,布包掉在地上,滚出几个干瘪的红薯干。
念桂打开手电筒一照,心猛地揪了一下。这孩子约莫七八岁,脸黄肌瘦的,
胳膊细得像根柴火棍,大眼睛里全是惊恐,倒像是只受惊的小刺猬。
“你是谁家的娃?”念桂把柴刀放在地上,声音放软了些。小丫头抿着嘴不说话,
眼泪却“吧嗒吧嗒”往泥地上掉。
正僵持着,张建国打着手电筒赶来了——他不放心闺女,偷偷跟在后面。
看见这场景,立马就明白了:“你是山后老李家的丫蛋?”
小丫头浑身一哆嗦,低下头抠着衣角。念桂这才想起,
山后李奶奶上个月刚查出肺癌,儿子在外地打工,家里就剩祖孙俩。
“薅草药干啥?”张建国声音沉了沉。丫蛋小手攥得更紧了,半晌才挤出一句:
给奶奶...泡水喝。
这话让念桂鼻子一酸。她想起太姥姥说过,金线莲能清肺火,可这药金贵得很,
哪能随便泡水喝?丫蛋肯定是听村里老人说的土方子,病急乱投医了。
“跟我来。”念桂拉起丫蛋的小手,冰凉冰凉的。回到研究中心,
她从药房里抓了些甘草、麦冬、桔梗,又找了个干净的玻璃罐:
这些才是润肺的,回家给奶奶煮水喝,记得放冰糖。
丫蛋抱着玻璃罐,眼泪又下来了:
俺...俺没钱...
不要钱。
张建国揉了揉她的头发,突然想起什么,从厨房端来碗热粥,还卧了个荷包蛋,
快吃,饿着肚子咋有力气照顾奶奶?
丫蛋狼吞虎咽地喝着粥,小脑袋差点埋进碗里。念桂看着她脖颈上的淤青,
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人掐的。刚想问,丫蛋突然呛了一下,粥洒在衣服上,
吓得脸都白了,赶紧用袖子去擦。
没事没事。念桂递过毛巾,衣服脏了阿姨给你洗。
第二天一早,丫蛋抱着洗干净的玻璃罐又来了,罐底还压着张纸条:
谢谢姐姐,俺以后帮你看药圃。张建国看着闺女把纸条贴在墙上,突然一拍大腿:
有了!
他在村里大喇叭上喊了一嗓子,说研究中心要招几个“小药童”,管吃管住,
还教认草药。消息一出,村里的留守儿童都来了,丫蛋第一个报了名,
领了个印着“小神医”字样的红袖章,美得合不拢嘴。
每天放学后,药圃里就热闹起来。丫蛋带着几个孩子给草药浇水、除草,
念桂教他们认药草:“这是薄荷,摸了手发凉;那是艾草,端午节挂门上能驱蚊子...
小家伙们学得认真,有的还拿个小本子记下来,像模像样的。
李奶奶的病渐渐好转,能拄着拐杖来药圃看孙女了。
她拉着念桂的手首抹眼泪:“丫头啊,要不是你,俺这把老骨头早就埋土里了。
念桂笑着塞给她一包刚晒好的金银花:
奶奶,以后缺啥药就来拿,别让丫蛋再偷了。
丫蛋红着脸低下头,小手却紧紧攥着念桂的衣角。张建国看着这一幕,
突然觉得研究中心比以前更像个家了。药圃里的金线莲又长出了新苗,
绿油油的,在风里晃啊晃,像是在笑。
这天晚上,念桂做了个梦,梦见太姥姥坐在药圃里,一边摘草药一边笑,
身边围着一群戴红袖章的小药童。她刚想跑过去,却听见丫蛋在喊她:
姐姐!快来看!金线莲开花了!
念桂睁开眼,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她跑到药圃里,看见丫蛋举着一朵紫色的小花,
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晨风吹过,药圃里的草药沙沙响,像是太姥姥在说:
好孩子,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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