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窑顶上的五星红旗刚升到杆顶，村口就扬起股黄尘。
三辆越野车卷着泥点子冲进来，最前面那辆的车门上喷着"国际生态研究所"的金字
。老张头攥着太姥姥的铜烟锅蹲在牌楼下，烟锅里的烟叶都揉碎了——
安娜的导师彼得教授要来考察，听说要"验证传统农业的科学性"，
这话听着就跟当年拆祠堂的红卫兵一个调调。
"哇！"彼得教授的中文比安娜还蹩脚，他踩着锃亮的皮鞋闯进药圃，
指着太姥姥的坟头比划，"这里的土壤剖面最典型！"
他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洛阳铲，金属铲头在太阳底下闪得人眼晕。
狗蛋突然把石头画本拍在教授面前，画本上的《文物保护法》条款用红笔圈着：
"擅自挖掘古墓，可处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这是祖坟！"老张头的烟袋锅差点敲掉教授的金丝眼镜。
坟头上的酸枣树都长三十年了，太姥姥下葬时，他爹在树根下埋了坛"传家酒"，
说要等药圃申遗成功再开封。彼得教授突然从公文包里掏出份论文，
英文标题翻译成中文是《传统农耕对土壤微生物的破坏研究》，
图表里的红线刺得人眼睛疼。
"俺们的土能治病！"赵婶突然扒开金线莲的叶子，露出块黑黢黢的泥土。
去年邻村的二柱子得了脚气，用这土掺艾草敷了三次就好了。
彼得教授的助理突然尖叫——
她的白大褂下摆沾了泥，正往皮肤上渗绿色的汁液，
像太姥姥药圃里的"见血封喉"草。
"过敏了！"教授的脸瞬间白了。他掏出手机要叫救护车，
狗蛋突然把半瓶萤火虫粪水递过去："抹上！"太姥姥的日记里写着"绿汁需萤火解"，
这是药圃的"应急解毒剂"。汁液抹在皮肤上的瞬间，助理的红肿就消了，
留下股淡淡的薄荷香。
彼得教授的眼镜差点掉地上。他蹲在坟头边取土样，便携式检测仪突然"滴滴"报警，
屏幕上跳出串数字："有机质含量32%，益生菌活性98%，重金属含量未检出"。
"这不可能！"教授的手在发抖，他的论文里说传统农耕会导致土壤退化，
可药圃的土比有机农场的还肥沃。
"看这个！"老张头突然扒开坟头的酸枣树根，露出块青石板。
石板上刻着太姥姥的《堆肥心法》："秸秆三堆，人畜粪一层，
草木灰封顶，待萤火虫做窝即可"。林教授带着土壤专家赶来时，
检测仪的探针插进堆肥里，数据曲线突然跳成绿色——
里面的放线菌数量是普通土壤的十倍。
"这是活的土壤！"彼得教授突然跪在坟头前，白大褂上沾的泥也顾不上擦。
他的论文被药圃的现实彻底推翻，老张头突然递过烟袋锅："抽袋烟，消消气。"
烟锅里的烟叶混着薄荷，是太姥姥传下来的"静心烟"，彼得教授呛得首咳嗽，
眼泪却笑出来了："我要跟你们合作！"
合作协议签在砖窑的展柜上。彼得教授要用药圃的土壤样本做全球对比研究，
老张头提了个条件："得让俺们村的娃去你们研究所参观。"
狗蛋的石头画本上多了张《国际合作备忘录》，画着个戴博士帽的稻草人，
左边站着举检测仪的彼得，右边站着扛锄头的老张头，
背景是太姥姥的坟头和飘扬的五星红旗。
开坛"传家酒"那天，两村人把坟头围得水泄不通。酒坛刚开封，就飘出股药香，
坛底沉着片金线莲的叶子——是太姥姥下葬时特意放的，寓意"药脉不断"。
彼得教授突然举杯："敬太姥姥！"他的中文突然流利起来，
"她才是真正的生态学家！"
夜里，狗蛋和丫蛋偷偷溜进药圃。彼得教授的帐篷还亮着灯，
里面传来"滴滴"的检测声和笑声。坟头的酸枣树上落着只萤火虫，
翅膀上的绿光映在酒坛口，像太姥姥眨眼睛。丫蛋突然指着帐篷：
"他们在看石头画本！"画本摊在检测仪旁边，
翻开的那页画着彼得教授和老张头碰杯，标题叫《当铡刀遇上检测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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