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风刚走出通道，就听见基地深处传来金属扳手落地的脆响。他脚步没停，顺着声音拐进维修区，看见修理工正蹲在一台中继站旁边，额头冒汗，手指在电路板上反复摸索。那台机器本该在两小时前组装完毕。
“怎么了？”阿风问。
修理工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飘：“接线口对不上，换了三块主板都不行。”
阿风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接口边缘，指腹蹭到一丝细小的划痕。他皱眉：“这不是原厂件？”
“是从旧货站调来的替代品。”修理工声音低了几分，“说好今天早上送到，结果拖到中午。”
阿风没再说话，站起身环视一圈。基地里人不少，可气氛不对。有人低头敲键盘，可屏幕上的数据半天没刷新；另一组负责校准信号频段的成员，竟然在反复检查同一个参数。他记得昨天这组人效率很高，现在却像被什么拖住了。
他回到指挥室，调出通讯日志。昨晚有三个人在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频繁交换加密信息，频率高得反常。他盯着记录看了几秒，把日志复制一份，传进绯红的核心缓存。
“帮我盯住这几个人的终端。”他说。
绯红站在角落，听到命令后轻轻点头。她的眼睛闪过一道微光，像是系统刚启动了某种后台程序。
阿风又打开战术板，把原计划重新梳理一遍。干扰波充能需要五秒，中继站必须提前布设，运输车伪装必须严丝合缝。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整个计划就会崩。可现在，他连自己人能不能按时完成手头任务都拿不准。
他拿起对讲机：“所有人，十分钟后开会。”
会议在临时指挥室召开。灯光不太稳，忽明忽暗，像是供电系统出了问题。没人提出去修。阿风扫了一圈，发现那几个通讯异常的成员坐在后排，低着头，手指在终端上滑动，不知道在做什么。
“中继站的事，我刚查了。”阿风开口，“原定三台，现在只装好一台。维修组说零件延迟，可我查了物流记录，货早就到了。”
没人接话。
“资料组呢？”他转向另一侧，“行动路线图核对完了吗？”
一个老成员抬起头：“核对了，没问题。”
阿风把平板推过去：“那你告诉我，B区3号通道的通风井为什么标了双重防护？这和原始图纸不符。”
那人愣了一下：“可能是……后期加固？”
“加固不会改结构。”阿风声音冷下来，“而且你们漏了主控台附近的信号反射点，这会影响干扰波传播角度。这么基础的错误，以前从没出过。”
会议室里静了下来。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己经疯了？”阿风看着他们，“觉得我非要把每个人都当成敌人？”
“没人这么说。”一个技术员低声反驳，“可你让我们通宵干活，又不让休息，现在还怀疑我们……这谁受得了？”
“我不是怀疑你们。”阿风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我是被逼的。”
他把纸拍在桌上。是录音转译的文字稿，来自U盘里那段破解的音频。
“听清楚了。”他指着其中一行，“‘渗透目标团队，制造内耗，延迟其行动时间窗’。这是‘净世’组织的指令，不是我编的。他们不靠武力压我们，靠让我们自己乱。”
有人低头，有人皱眉，但没人再说话。
“我不在乎谁昨晚偷偷连过什么频段。”阿风盯着那几个可疑的人，“我在乎的是，明天比赛开始的时候，有没有人因为今天偷懒，让主席台底下那东西顺利启动。”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
“绯红会从现在起接入所有终端，检查任务进度。不是监视，是核对。谁的任务卡住了，她会第一时间发现，然后提醒。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是能不能活到明天的问题。”
“她一个机娘，凭什么管我们？”一个技术组的年轻人突然站起来，声音发紧，“她还是残次品吧？系统都不完整，能懂多少？”
空气一下子绷紧了。
阿风没动，只是平静地开口：“她三秒内能定位信号源，你查了半小时都没发现频段冲突。就凭这个，她就有资格。”
那人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慢慢坐下。
“计划不变。”阿风收起平板，“今晚所有人轮班，任务进度实时上传到绯红系统。任何延迟超过十分钟的，自动触发警报。明天早上六点前，所有准备必须完成。”
会议结束，灯光又闪了一下。
老工匠从后门进来，手里拎着个老旧的金属盒。他走到阿风身边，把盒子塞进他手里。
“拿着。”他说，“这玩意儿挡不了高科技，但能干扰低频脉冲。以前在地下工厂干过几年，见过类似的手段——人会变得烦躁，容易吵架，做事拖沓。不是他们不想干，是被人暗中影响了。”
阿风打开盒子，里面是个锈迹斑斑的信号屏蔽器，像是手工焊的。
“你早知道？”他问。
“猜的。”老工匠叹了口气，“刚才开会时，我注意到有三个人的呼吸节奏几乎同步，不像自然状态。再加上灯光干扰，通风管道还有轻微震动……有人在用低频波试探我们的防线。”
阿风握紧盒子：“谢谢。”
“别谢我。”老工匠拍拍他肩膀，“你得让她小心点。”
他指的是绯红。
阿风回头，看见绯红正站在终端前，手指在空中轻点，像是在调取数据流。她的眼神很专注，和从前那个总依赖他做决定的机娘不一样了。
深夜，阿风在检查运输车伪装方案时，收到一条来自绯红的加密消息。
【发现异常指令，来源：技术组成员张衡的备用终端，内容为自毁程序触发码，持续0.6秒后中断。己封存于私人缓存区，未上报。】
阿风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
他没问她为什么不上报，也没下令删除数据。他知道她在学着判断什么该留，什么该藏。
他只回了一句：“继续监控，别暴露。”
绯红的回复很快。
【明白。我会像你一样思考。】
阿风把终端合上，走到基地的通风口附近。管道深处传来一阵极轻微的震动，像是某种设备在低频运行。他贴墙站了几秒，确认震动频率和老工匠说的屏蔽器能干扰的范围一致。
他拿出那个金属盒，打开开关。指示灯亮起，微弱的红光在黑暗中闪烁。
基地的灯光稳定了。
第二天凌晨西点，所有中继站完成布设，运输车伪装方案通过最终测试，任务进度表上最后一项标绿。阿风站在指挥台前，调出全队终端状态。
十七个绿点，全部在线。
他正要关闭界面，突然发现其中一个终端的信号跳动了一下——张衡的设备，在凌晨三点五十八分，短暂连接了一个废弃频段，持续0.8秒。
和绯红昨晚记录的完全一致。
他没有立即处理，而是把这段记录单独导出，存入加密分区。
“绯红。”他低声叫她。
她走过来，站在他旁边。
“如果有人被影响了，但自己不知道呢？”他问。
她看着他：“那我就得比他知道得更早。”
阿风点头。
他拿起对讲机，准备通知外围小组做最后一次检查。
就在这时，基地的主控屏幕突然闪了一下，所有终端状态图瞬间刷新。十七个绿点依旧亮着，可阿风注意到，张衡的信号图标边缘，有一圈极淡的蓝边，一闪而逝。
他再看时，己经恢复正常。
他把对讲机放下，转身走向绯红。
“从现在起，你接管所有任务调度。”他说，“任何人提交的进度，必须经过你二次验证。”
“包括你吗？”她问。
“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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