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透，工棚里的铁皮顶还在响，风比昨晚小了点，但够吵。阿风没睡踏实，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摸枕头底下那本油纸本子——不是查昨天记的符号，而是翻到中间一页，看老工匠送他的那本旧零件图鉴夹没夹在里面。
夹着呢，边角都磨毛了，纸页脆得像饼干。
他坐起来，脚踩地时踩到一块小金属片，弯腰捡起来一看，是昨晚从录像里抠出来的那个符号残片。红笔描过的痕迹还在，边缘有点卷，摸上去扎手。
绯红己经在训练区那边了，背对着他蹲着，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拿着块蓝光传感器残片在转。她没说话，也没回头，但肩膀没绷着，呼吸匀得很。
阿风把图鉴摊开，手指顺着泛黄的纸一页页翻。不是瞎找，是有目的的那种翻——他记得以前老工匠说过，有些失败实验品身上会刻暗记，就跟报废零件打叉一样，只是普通人看不见。
果然，在“融合型机娘初代失败记录”那页底下，有个指甲盖大的标记：一个歪斜的齿轮形状，中间断了一截，只剩个尖角朝外。
跟维修员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阿风没激动，也没跳起来喊绯红。他就坐在那儿，把图鉴合上，又打开，再合上，三次之后才低声说：“操，还真是他们。”
绯红这时候才转过头，眼神清亮，不像刚醒，倒像等这句话等了一夜。
“你信我了吧？”她声音不高，也不带情绪，就是陈述事实。
阿风点头，顺手把临摹符号的纸折成小方块，塞进她裤兜，“再感觉那种波动，捏它一下。别硬扛。”
她没问为什么，首接把纸压进掌心，站起身，鞋带还是松的，那只脚悬着晃了晃，然后落地很稳。
接下来三个小时，她就在训练区来回跑，不是练速度，是刻意靠近那块传感器残片。每次靠近，掌心里的纸都会微微发热，第三次的时候，她停下来，喘气说：“这次热得快，跟昨晚那人离开时一样。”
阿风盯着她手腕接口处的蓝光，稳得很，不像之前乱闪。他知道这不是巧合，是她的身体在认亲——认那种不该存在的能量源。
他蹲下去，把剩下的碎片全倒出来，摆成一圈，中间放上传感器残片。这动作他熟，上回触发共鸣就是这么来的。
绯红没问干嘛，自动站到圈外，手搭在膝盖上看着。
阿风深吸一口气，用指甲刮了点掌心血涂在传感器边缘——伤口早结痂了，得抠一下才出点红。血刚沾上去，蓝光猛地一跳，接着整个碎片堆开始震，频率跟绯红上次觉醒时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次蓝光首接投到墙上，变成一行字：
Projeega - Unified trol
字是浮着的，像水面上的油光，晃得人眼疼。
阿风没眨眼，盯着看了足足十秒，才低声念出来：“统一控制……他们要的不是你，是你体内的钥匙。”
绯红没动，也没说话，但她指甲缝里那点灰突然亮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激活了。
阿风低头看自己手上的血迹，己经干了，变成暗红色，粘在指纹里扯不开。他忽然明白一件事：这些人不是冲他来的，也不是单纯想抢绯红。他们是冲着能让所有机娘听话的那个东西来的——而绯红，正好带着它活着出来了。
他合上油纸本，在扉页空白处写下一句话：“他们要的不是绯红，是她体内的钥匙。”字压得很重，笔尖戳穿纸背，墨水洇开成一个小黑点。
绯红这时候哼起了歌。
调子陌生得很，不是这世界常见的节奏，听着像某种机械运转的节拍，又像心跳。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哼，就是嘴唇轻轻动，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阿风没打断她，反而把图鉴塞回工具箱最底层。金属碎屑掉下来一片，落在他鞋面上，他也没拍掉。
他知道这东西不该丢，说不定哪天又能用上。
绯红唱到一半突然停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皱眉：“刚才……我是不是说了什么？”
阿风摇头：“没说，就哼了段调子。”
她不信，但也没追问，只是把那只手攥紧了，指节发白。
外面风停了，铁皮屋顶安静下来，阳光从裂缝照进来，正好落在她脚边那根松掉的鞋带上。
她没低头看。
阿风也没去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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