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的光线穿透澄澈的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温暖明亮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着消毒水味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窗外草坪修剪后留下的清新草香。连日的阴霾似乎被一扫而空,连带着病房里那股挥之不去的沉重气息,也似乎被驱散了几分。
最新的检查报告如同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边,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上面那些曾经如同死亡判决书般冰冷刺目的数据,此刻却闪烁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充满希望的光芒。
癌细胞活性显著降低,多处转移灶钙化坏死,肿瘤标志物持续回落。
病情评估:稳定期。
稳定期,她活下来了,她真的……挺过来了。
这个认知带来的巨大冲击,让周应星几乎要喜极而泣,他近乎痴迷地望向病床上那个依旧安静、却不再被死亡阴影彻底笼罩的身影。
谢汀晚靠坐在升起的病床上。身上裹着柔软的毯子,光洁的头颅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空洞的眼睛依旧茫然地“望”着窗外阳光的方向。尽管眼前依旧是永恒的黑暗,但她的脸色似乎不再那么灰败,紧抿的唇角线条也柔和了一丝。长期的病痛折磨和虚弱让她依旧瘦骨嶙峋,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濒死的腐朽气息,似乎被一种微弱的、如同新芽破土般的生机悄然取代。
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或许是病房里阳光的温度,或许是周应星那无法抑制的、带着巨大喜悦的沉重呼吸声。她极其轻微地侧了侧头,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望”向周应星的方向。尽管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微微舒展的眉头,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周应星死死攥着那份报告,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狂喜呐喊,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然后,他缓缓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小心翼翼的激动。
他走到床边。没有像往常那样沉默地坐下。而是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和激动,拿起她那只搁在毯子外面、依旧冰冷瘦削的手。
指尖因为巨大的喜悦而微微颤抖。他极其缓慢地、极其清晰地、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虔诚,在她冰冷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下:
稳 定 了
没 事 了
晚 晚
我 们 熬 过 来 了
谢汀晚的手在他掌心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长而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两片脆弱的阴影。她似乎感受到了他指尖的颤抖和那滚烫的温度。也似乎……“读”懂了那刻在掌心的、如同神谕般的喜讯。
过了许久许久。
她才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周应星没有走,也赶不走,从认识他那天起,他想做成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
然后,她极其平静地,轻轻吐出了一个字:
“……嗯……”
声音很轻,没有任何波澜。仿佛这足以改变命运的天大喜讯,对她而言,只是漫长黑暗旅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驿站。
但周应星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捕捉到了她点头时那极其微弱的动作,捕捉到了她声音里那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卸下重负后的……释然。
然而,狂喜过后,那片永恒的黑暗,依旧是横亘在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周应星的目光落在谢汀晚那双空洞茫然、毫无焦距的眼睛上。
她活下来了,她战胜了死神,可她的世界……依旧是一片漆黑,她看不到这温暖的阳光,看不到窗外新绿的草坪,看不到他此刻眼中为她而流的、喜悦的泪水。
这个认知带来的巨大酸楚。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安静坐着的谢汀晚,然后,冲出了病房。
目标明确地冲向主治医生Hans医生的办公室。
“砰!”
办公室的门被他推开,巨大的声响惊得正在伏案书写的汉斯医生猛地抬起头。
“医生,她的眼睛,眼角膜移植,用我的!”
汉斯医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石破天惊的宣言彻底震住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困惑:“周先生?您……您说什么?什么……用您的?”
周应星深吸一口气。
“我说,把我的眼角膜,移植给她,一只,只要一只就好!”
他猛地首起身,手指激动地指向自己的眼睛。
“把我的眼角膜给她一只,这样,我们一人……就能拥有一边的视力,她就能……看到一半的世界了。”
一人……一只……
一人……一边的视力……
这个匪夷所思、近乎异想天开的提议,如同平地惊雷。狠狠炸响在Hans医生耳边,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巨大的震惊和一种医学被彻底颠覆的荒谬感。
“周先生!您……您冷静一点!这……这根本不可能!”
“首先!眼角膜移植有严格的供体要求和配型程序!不是谁想捐就能捐!!”
“其次!活体捐献一只眼角膜?!这不符合道德,没有任何一个医生会帮助你 !”
“您这个想法……太疯狂了!太不切实际了!!”
“这是对您自己身体的严重不负责任!也是对医学的亵渎!!”
巨大的否定如同冰水浇头,他死死地盯着医生,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还想争辩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是……可是……她……她看不见……她……”
“周先生!”医生打断他,语气严肃而沉重,“我理解您的心情!但请您务必冷静!谢女士能战胜癌症,己经是医学的奇迹!是你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至于视力……我们只能寄希望于未来的医学进步,或者……等待合适的、非活体角膜供体出现。”
“您现在的想法……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害了您自己!”
“请您……理智一点!”
理智?
周应星颓然地垂下头。
他失魂落魄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出了Hand医生的办公室。
走廊里。阳光依旧明媚。
谢汀晚被周应星临时请来的专业护工推着轮椅,缓缓朝着病房的方向前行。她刚刚做完一项常规检查。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前方永恒的黑暗。身体因为检查的疲惫而有些虚弱,靠在轮椅里,像一株安静而脆弱的植物。
轮椅经过护士站附近时。两个年轻的护士正凑在一起,压低声音兴奋地议论着什么。她们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但在相对安静的走廊里,依旧清晰地传入了谢汀晚异常敏锐的耳中。
“……我的天!你听说了吗?刚才周总冲进汉斯医生办公室了!”
“啊?哪个周总?那个……一首守在VIP病房的……?”
“就是他!周氏集团的周应星!”
“他怎么了?”
“他……他居然……”护士的声音因为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微微拔高,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惊叹,“……他居然问医生……能不能把他自己的一只眼角膜……移植给谢小姐!”
“什么?!!”另一个护士倒抽一口冷气!声音陡然拔高!“活体捐献?!一只眼角膜?!他疯了吗?!”
“是啊!汉斯医生都惊呆了!当场就把他骂回去了!说根本不可能!”
“天呐……这也太……太……”护士的声音因为巨大的震撼而有些语无伦次,“……太疯狂了!太……深情了吧?!”
“谁说不是呢!”第一个护士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感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他说……只要一只……这样……他们一人就能拥有一边的视力……她就能看到一半的世界了……”
“一人……一边的视力……”另一个护士喃喃重复着,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他竟然爱她……爱到……愿意为她……剜目献祭……的地步吗……?”
一人……一边的视力……
剜目……献祭……
这两个护士压低声音、却清晰无比的议论,毫无征兆地劈进了谢汀晚毫无防备的耳膜,穿透了那片永恒的黑暗。精准地、残忍地炸响在她死寂的心湖最深处。
周应星?!
剜目献祭?!
一人一只眼角膜?!
只为……让她……看到一半的世界?!
她一首以为……
他的守护是出于愧疚。
他的坚持是出于不甘。
他的痛苦是出于被拒绝的骄傲。
甚至……他那绝望的哭泣和卑微的乞求……也只是他无法接受失败的一种表现。
她从未想过……
从未敢想……
他竟然……爱她……爱到如此地步?!
爱到……愿意为她献祭自己的光明?!只为换取她……一半的视野?!
“谢小姐?您怎么了?不舒服吗?”推着轮椅的护工立刻察觉到她的异常,关切地俯下身询问。
谢汀晚没有回答。她甚至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竟然……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让她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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