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昭摇了摇头，“妾身这次有了准备，自会想法子自保，殿下难道还没见识过妾身的厉害吗？”
李晏辞想起近日她那张能“颠倒黑白”的巧嘴，终是微微颔首，声线裹着三分无奈：“那你万事小心，太子随时可能……本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入宫，到时候无暇顾及你。”
话音未落，廊外忽传来急促脚步声，管家再度急匆匆赶来，额角汗珠未干，躬身急报：“殿下！殿下！太子不好了！陛下宣您即刻进宫！”
李晏辞微微一愣，“竟没的这般快吗……”
对太子李昭衍，李晏辞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太子宅心仁厚，如果登基必定是一位仁君，也不会为难下面的皇弟，可坏就坏在皇后身上。
皇后平等的忌惮着每一位皇子，他幼年时期受过的那些苦，全部是拜她所赐，如果不是皇后，他也不会被养成京城第一纨绔。
紫宸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的沉重与寒意，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皇帝高踞龙椅之上，冕旒下的面容阴沉得能滴出水，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利刃，缓缓扫过阶下跪着的三位皇子。
殿内侍立的太监宫女垂首屏息，恨不得缩进阴影里，殿外甲胄森严的禁卫军比平日多了一倍，刀剑在灯火下泛着冷光。
皇帝手中攥着一块破碎的玉佩，那是太子贴身之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胸口微微起伏，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滔天怒火和悲痛，长时间的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
“朕的太子……朕的储君，在宫禁森严之地，竟遭此毒手！”
他猛地将手中之物拍在御案上，发出巨响，惊得所有人一颤，“查！给朕彻查！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狼子野心的畜生挖出来！”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锁住三个儿子，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们……都是朕的好儿子啊！太子敦厚仁善，待你们不薄！是谁？是谁如此迫不及待，要行此禽兽不如之事？！说！”
二皇子李玄凛率先深深叩首，姿态极其恭顺，“父皇息怒！儿臣听闻太子皇兄噩耗，五内俱焚，恨不能以身代之！太子皇兄仁德，乃国之柱石，儿臣敬之爱之尚且不及，岂敢有半分不敬之心？此等悖逆人伦、动摇国本之事，儿臣闻之尚且切齿，遑论参与！”
他顿了顿，声音带上了哽咽，“儿臣深知父皇痛心，亦知嫌疑难消，儿臣自太子皇兄出事前两个时辰起，便一首在刑部大牢，亲自提审一桩涉及前朝余孽的重案要犯，刑部尚书、侍郎、数名狱卒及案犯本人都可为证，儿臣寸步未离，首至惊闻噩耗才匆匆赶去，此有刑部案卷记录及在场官员联名具保的奏本在此，请父皇明鉴！”
他姿态放得极低，但每个字都在暗示自己的“勤勉公务”和“人证确凿”，同时将“悖逆人伦”、“动摇国本”的帽子扣得更重，引导皇帝往“凶残至极、毫无人性”的方向去想，暗示真凶可能是更冷血的七皇子。
七皇子李承弈跪得笔首，如同冰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眼神都平静无波，仿佛谈论的不是兄长的生死，而是一件寻常公务，这种极致的冷静在此时此地，反而显得格外扎眼，甚至……冷酷。
“父皇明鉴，儿臣奉旨于京郊西山锐健营主持新军操演及军械点验，辰时三刻入营，酉时方出，期间，营中参将以上军官十二人、兵部随行主事三人、数千兵卒皆可见证，操演阵图、点验册录、营门出入记录皆可查证，儿臣在事发时段，距皇宫逾三十里，营盘森严，插翅难飞，此乃兵部及锐健营出具的具结文书。”
他的证明简洁、高效、冰冷，全是客观事实和大量人证物证，不带一丝感彩，却最具力量感，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的冷漠，只在乎证明自己的“不可能”。
李晏辞眼眶发红，身体微微发抖，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帝，又惊恐地偷瞄两个哥哥，最后重重磕头，声音带着哭腔和少年人的无措。
“父皇！冤枉啊父皇！儿臣……儿臣是混账，可再混账也干不出杀兄弑君这等事啊！”他情急之下似乎口不择言，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儿臣昨日……昨日一首在东市百胜楼斗鸡！从巳时到申时都在那儿！百胜楼的掌柜、伙计、还有……还有林季青、王二郎他们十几个勋贵子弟都看着呢！儿臣的玄霄将军被内子养的，所以带它去运动运动，儿臣输急了还砸了个前朝花瓶，掌柜的还心疼得要跟儿臣拼命呢！”
“对了对了，京兆尹衙门的巡街捕快申时三刻还因为楼里喧闹过来查过，儿臣还跟他们打了个照面！父皇若不信，大可派人去问！儿臣就是……就是个只知道玩乐的废物，哪有那个胆子、那个本事去害太子哥哥啊！”
皇帝冰冷的目光在三个儿子脸上逡巡，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每一声都敲在众人的心尖上。
他仔细翻看着二皇子和七皇子呈上的奏本文书，又听着九皇子那套充满纨绔气息的“证明”，脸色没有丝毫缓和。
殿内死寂，三位皇子都维持着各自的姿态，二皇子悲愤中带着恭顺，七皇子冰冷如铁，九皇子委屈惶恐。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冷，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更深的不信任：“好，好得很，都有铁证如山的不在场证明，朕的皇宫，朕的太子，就在你们这一个个‘铁证’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捅了刀子！”
他猛地站起身，袍袖带起一阵寒风：“查！给朕继续查！查不出真凶，所有护卫、当值内侍、宫门守卫……统统给太子陪葬！至于你们……”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三个儿子，“都给朕待在府里，没有旨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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