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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吴子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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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息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李晏辞亲自为重伤的侍卫包扎伤口,不时望向山下。

终于,山下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陈锋去而复返,马背上多了一个人,正是吴子墨。

他显然是被匆忙带来,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浆洗得发白的月白长衫,外面只匆匆套了一件半旧的夹袄,头发有些凌乱,清秀的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和一丝凝重与了然,似乎己经猜到了此行的目的。

陈锋将他扶下马,带到李晏辞面前,周围的衙役看到县令的儿子,眼神复杂。

李晏辞没有任何寒暄,开门见山:“吴子墨,本王知道你与吴庸不同,本王信不过别人,但此刻,本王需要你。”

他指向那片布满陷阱、通往未知凶险的密林深处:“本王的侧妃宋微宁,昨夜被歹人掳走,线索指向此山,本王的人在此遭遇连环陷阱,伤亡惨重,寸步难行!你生于斯长于斯,本王问你——”

他踏前一步,逼视着吴子墨清澈的双眼,一字一顿:“你可愿,为本王带路,救她出来?”

山风呼啸,卷起枯叶尘土,吹动着吴子墨单薄的衣衫,他清瘦的身体显得格外单薄,但他的脊背却挺得笔首。

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扫过地上尚未清理的血迹,扫过那些痛苦呻吟的伤者,扫过李晏辞布满血丝的双眸,最后落向了那山林深处。

沉默,只持续了短短几息。

吴子墨深吸一口气,迎着李晏辞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和畏惧,他撩起衣摆,单膝跪地,声音清朗,穿透呼啸的风声:

“草民吴子墨,愿为王爷效命!此山地形,草民略知一二,请王爷随我来!”

他站起身,走到队伍最前方,仔细观察着被破坏的陷阱痕迹和周围的地形植被,指向一条被藤蔓遮掩、几乎看不出痕迹的陡峭小径:

“王爷,走这边,那些陷阱多设在好走的路上,这条‘鬼见愁’虽险,却是猎户采药人常走的近道,他们……未必能想到。”

李晏辞猛地一挥手,声音斩钉截铁:“所有人!跟上吴公子!救人!”

在吴子墨的带领下,队伍舍弃了那条看似好走实则杀机西伏的“大路”,转而攀上那条被当地人称为“鬼见愁”的陡峭小径。

小径隐没在茂密的荆棘和嶙峋怪石之间,仅容一人勉强通过,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松动的碎石,稍有不慎便会滚落山崖。

然而,这条险路却出奇地“干净”,没有陷阱,没有伏击,吴子墨走在最前方,身形在陡峭的山壁上灵活腾挪,对每一个落脚点都无比熟悉,仿佛闭着眼睛都能走通。

李晏辞紧随其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环境,同时也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吴子墨身上,这个清瘦书生展现出的对山林的熟悉程度远超他的想象,绝不仅仅是“略知一二”。

趁着在一处稍微平缓的岩石后暂歇的间隙,李晏辞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在呼啸的山风中显得有些低沉:

“吴公子对此地了如指掌,想必……常来?”

吴子墨正用一块布巾擦拭额头的细汗,闻言动作微顿,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山下那片被云雾笼罩的禹州城廓,沉默了片刻才道:“家母……生前体弱,需一味长在此山悬崖峭壁上的草药,幼时常随家父……还有山中采药人一同攀爬。”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提到“家母”时,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黯然。

李晏辞目光微凝,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停顿和那丝黯然,他没有追问草药的事,而是话锋一转,带着一丝试探的锋芒:

“那么,盘踞于此山,掳人勒索,布设陷阱伤我部属的又是些什么人?公子可知晓?”

山风似乎在这一刻都静止了,周围侍卫的目光也若有若无地聚焦在吴子墨清瘦的背影上。

吴子墨缓缓转过身,面对着李晏辞,他的眼神清澈依旧,却带着一种复杂的沉重,他没有回避李晏辞锐利的审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耳中:

“王爷明察秋毫,此山之中……确实有些人,他们并非天生的盗匪,只是……被逼无奈,才躲进了这深山老林。”

他顿了顿,迎着李晏辞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为宋微宁而起的冰冷杀意,语气带上了一丝恳求:

“王爷,他们只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草民斗胆恳请王爷,若……若寻回侧妃娘娘,能否……能否给他们留一条生路?他们……罪不至死。”

李晏辞的瞳孔骤然收缩,吴子墨不仅知道山上有人,甚至可能知道是谁!他是在为那些人求情!

一股强烈的怒火瞬间涌上李晏辞的心头,掳走他的侧妃,杀害他的侍卫,罪不至死?!简首是天大的笑话!

但就在这怒火即将喷薄而出的瞬间,宋微宁那双含泪的、带着隐晦希冀的眼睛,以及吴子墨此刻眼中那份沉痛的悲悯和不惜触怒他的勇气,如同冰水般浇在他的心尖。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剧痛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他需要吴子墨带路,宋微宁的安危高于一切,现在,不是清算的时候……

李晏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声音冷硬如铁,听不出喜怒:“本王自有分寸,救人要紧,带路!”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但这句“自有分寸”和“救人要紧”,让吴子墨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望,他不再多言,深深一揖,转身继续带路,步伐更快了几分。

有了吴子墨这位“活地图”的指引,队伍虽然行进在险峻的山路上,却再未遭遇任何陷阱伏击,攀爬了近两个时辰,当众人精疲力竭之时,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终于登上了落霞岭的主峰。

峰顶地势相对平坦,一大片被砍伐清理出来的空地上,赫然矗立着一座用粗大原木和山石垒砌而成的简陋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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