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东一走出运输队大院，胸膛里的那颗心就跟擂鼓似的狂跳。
他没急着去取自行车，反倒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在镇子的土路上乱转，眼角余光却刀子般扫过每一个巷口，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
豹哥那多疑的性子，就是一根扎在后背的刺，让他不敢有半点松懈。
他在镇上足足绕了两大圈，首到身后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彻底没了，才猛地一拐，猫腰钻进那条堆满破烂砖瓦的死胡同。
西周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张卫东背靠着冰凉的墙壁，长长吐出一口白气。
心念一动。
【从系统取出：永久牌二八大杠自行车。】
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凭空出现，黑色的烤漆在胡同的阴影里，闪着一层幽幽的光。
成了！
最难的第一步，他硬是给走通了！
压在心里的狂喜，终于冲破了闸门。
他不是为了一份糊口的工作，他是为了一扇通往未来的大门，被他亲手撬开了一条缝！
必须庆祝！
更重要的是，他要让王秀兰看到，希望这东西，是能摸得着的！
“系统。”
【我在。】
“来两斤五花肉，肥瘦匀称的。再来一只收拾干净的鸡。”
【兑换‘精选五花-肉（2斤）’，消耗物质点4.5。】
【兑换‘白条鸡（处理完毕）’，消耗物质点3.8。】
【物质点-8.3，兑换成功。】
一大块用油纸包好的五花肉，和一只光溜溜的白条鸡，稳稳当当出现在自行车后座上。
张卫东从地上捡了根结实的草绳，把肉和鸡牢牢捆在后座铁架上，这才推着车，溜出死胡同。
他没走大路，专挑镇子边上那些只有本地人才晓得的犄角旮旯穿行。
一首到了镇子外头，他才猛地跨上车，双腿发力。
车链子哗啦啦一阵脆响，载着他，更载着全家的指望，朝着红旗村飞驰。
寒风刮脸，又干又疼，可张卫-东的心里，却烧着一团火。
他脑子里全是王秀兰和欣欣看到肉时，那惊喜的模样。
那比什么都带劲。
离村口还有老远，他就跳下了车，没敢再骑。
这辆崭新的车，还有车上那晃眼的肉，要是被村里人瞧见，非得炸了锅不可。
他推着车，顺着屋后的田埂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自家院子摸。
院门虚掩着。
他刚推车进去，正在屋檐下搓玉米粒的王秀兰就抬起了头。
当她看清张卫东，看清他身后那辆黑得发亮的自行车，特别是后座上那一大块白花花的猪肉和那只光鸡时，她整个人像被点了穴，瞬间定住了。
手里的玉米粒哗啦啦洒了一地，她一点都没发觉。
她脸上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混杂着巨大惊愕的茫然。
那双总是怯生生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辆自行车，又挪到那块肉上，整个人跟做梦似的。
“卫东……”
她的声音发颤，人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脚下不是后退，反倒往前挪了半步。
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这……这是哪来的？”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又盼着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又怕这不过是又一场空欢喜。
张卫东的心也跟着一跳。
他看懂了，她这次眼里没有怕，只有不知所措的震惊，和一丝藏都藏不住的期盼。
这比什么都让他来劲！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把车稳稳支好。
然后解开草绳，一手提着那沉甸甸的五花肉，一手拎着那只鸡，活像一个打了大胜仗的兵。
他大步走到王秀兰面前，声音里是压不住的笑意。
“秀兰，看！咱家的好日子，来了！”
“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这是……我用正经本事换来的！”
王秀兰脑子里“嗡”的一声，炸成一片空白。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瞬间就模糊了所有东西。
她看着男人脸上那灿烂的、不带半点阴霾的笑，看着他手里那沉甸甸的、几乎晃瞎人眼的肉和鸡，一股难以形容的狂喜，冲垮了她心底所有的堤坝。
张卫东提着肉，走到她面前，将东西递到她眼前，声音里全是骄傲。
“我找到活儿了。”
王秀-兰浑身一震，根本不敢信自己的耳朵。
“镇上的运输队。”
张卫东一字一顿，说得清清楚楚。
“给老师傅打杂，当学徒工！明天一早，我就去报道！”
“运……运输队？”
王秀兰的脑子彻底停摆了。
运输队？
那是整个红星镇，不，是整个公社都让人眼红的地方！
能摸到方向盘的司机，哪个不是走到哪儿都受人尊敬，吃香喝辣？
那是他们这种泥腿子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
她使劲地看着张卫东的脸，想从上面找出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可他眼里，只有坦荡。
“真的？”
她的声音细得快听不见了，带着连自己都不信的哆嗦。
“真的！”
张卫东重重地点头。
“队长亲口应下的！先试用一个月，还管一顿午饭！虽然是学徒，但那是正经的铁饭碗！以后，我能正大光明挣钱养活你跟欣欣，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他把手里的肉又往前递了递。
“今天，咱家开伙，吃顿好的，庆祝！”
王秀兰的视线，从张卫东的脸，慢慢落到他手里的五花肉上。
那块肉，肥膘雪白，瘦肉鲜红，层次分明。
她的手，完全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指尖颤巍巍地，无比小心地，碰了一下那块带着凉意的猪皮。
是真的。
不是梦。
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情绪，轰然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
她再也撑不住，猛地低下头，整个人蹲了下去，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院子的泥地上。
这不是害怕的眼泪。
也不是委屈的眼泪。
是熬了太久太久，终于看到光了。
张卫东看着她剧烈耸动的肩膀，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肉和鸡，稳稳地塞进了她的怀里。
“秀兰，有我呢。”
王秀兰怀里抱着那份沉甸甸的、带着希望的重量，泪眼模糊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张卫东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在屋檐下的矮凳上坐好，自己则转身把那辆崭新的自行车推进了屋，宝贝似的靠墙放好。
“别哭了，秀兰……是我不好，”张卫东把王秀兰轻轻揽进怀里，声音沙哑，“过去让你受了太多委屈，以至于现在碰上好事，都只会掉眼泪。你放心，以后不会了，我会让你把过去没笑的，全都笑回来。”
张卫东把王秀兰轻轻揽进怀里，手掌笨拙地拍着她颤抖的后背。她的眼泪滚烫，浸湿了他胸口的旧棉袄，也烫得他心口一阵阵发酸。
“是我不好，让你把这辈子的苦都吃尽了，眼泪都流干了。”他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和心疼，“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让你为发愁掉一滴泪。要哭，也得是高兴得哭。”
他这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话，让王秀兰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她从他怀里挣出来，背过身去，用袖口胡乱抹着脸，脸颊因为激动和羞赧涨得通红。
就在这时，门槛边传来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
“娘，羞羞脸。”
张欣欣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出来了，正站在门口，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王秀兰。她的小手里还攥着那个掉了漆的木头小马，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话语里的意思却清清楚楚。
王秀兰的脸“腾”地一下更红了，像是被女儿抓了个现行，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她赶紧吸了吸鼻子，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欣欣乖，娘没哭，娘是……眼里进沙子了。”
张卫东看着这母女俩，心里又软又暖。他走到女儿跟前，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去抱她，而是蹲下身，让自己和她平视。
“欣欣，爹今天挣钱了，给你和你娘买肉吃。”他指着王秀兰怀里的五花肉和白条鸡，脸上是藏不住的骄傲。
张欣欣的视线顺着他的手指，落在那块晃眼的猪肉上，小小的喉咙动了一下，却还是没说话，抱着小木马的手又紧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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