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挥手间，腕间银钏突然绷首，化作三道寒光破空而来，这次却首指顾晏辰的右眼。我扑过去挡在他身前，银钏 “当” 地撞在我心口的樱花戒上，震得我气血翻涌，喉头涌上腥甜。窗外的雨恰好在此刻变猛，狂风卷着雨帘拍打窗棂，整间屋子都在摇晃，像是被怒涛裹挟的孤舟。
“知意！” 顾晏辰接住倒下的我，他右眼的樱花胎记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混着从额角滑落的雨水，在脸颊上冲出两道滚烫的痕。
林夏看着我们交缠的身影，突然发出尖利的笑，笑声刺破雨幕，惊飞了檐下避雨的几只麻雀：“真是感人啊…… 可惜，这只是开始！” 她拍了拍手，内室的墙壁突然渗出黑色的黏液，顺着砖缝蜿蜒而下，渐渐凝成无数面镜子，镜面边缘还挂着未干的雨珠，映出我们扭曲的脸。“顾晏辰，你不是最在意她的记忆吗？我就让你亲眼看着，她是怎么一点点忘了你的！”
镜面上开始流淌我们的过往：樱花巷的初遇，漫天粉白花瓣粘在你发梢；医院的诀别，消毒水味里你攥着我手说 “等我”；
天的另一侧的月光，钢琴键上泛着粉色的光…… 可每个画面里，我的脸都在慢慢模糊，像被雨水打花的窗纸，最终变成团没有五官的白雾。
“不 ——！” 顾晏辰抱着我冲向镜面，玄铁镯砸在镜面上，却只激起圈涟漪。镜面里，无脸的我正推开他的手，声音空洞得像从深井里传来：“顾晏辰，我不认识你。”
雨更大了，整座宅院的瓦檐都在淌水，汇成的水流顺着青石板路往巷口奔涌，带着泥沙与落叶，像要把这江南雨巷彻底冲垮。林夏的报复从未如此具象，我能感觉到记忆正在剥离，像被强风吹散的蒲公英 —— 初见时你衬衫上的雪松味，病房里你偷偷藏起的止痛药，天的另一侧你煮的海鲜汤…… 都在镜面上渐渐淡去，连带着温度与气味，一并化作雨雾。
“阿辰……” 我抓着他的衣袖，那粗布襕衫己被雨水浸透，带着江南特有的潮湿霉味，“我好像…… 快记不清你的名字了……”
顾晏辰的眼泪落在我脸上，滚烫得像要灼穿皮肤。他突然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我的樱花戒上，那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纹路瞬间亮起，映得他右眼的胎记如燃火：“知意，看着我！看这雨巷！我们初遇那天也下着雨，你追着乐谱跑过青石板，裙角沾了泥点，像只慌慌张张的小鹿！”
血珠渗入戒面的瞬间，所有镜面突然炸裂。玻璃碎片混着黑色黏液飞溅，打在糊着窗纸的棂格上，穿了无数个小孔，雨丝顺着孔眼斜斜钻进来，在靛蓝布帘上洇出星星点点的痕。林夏被气浪掀倒在地，撞翻了墙角的花架，青瓷花盆碎成齑粉，里面养的兰草连根翻出，沾着泥水的根须缠上她的红旗袍，像无数只手在拉扯。她嘴角溢出血丝，却还在疯狂嘶吼，声音被雨声撕得支离破碎：“我不会输！这江南雨巷就是你们的坟墓！我要让你们…… 永世不得超生！”
窗外的雨突然变成了黑色，裹挟着无数扭曲的人脸 —— 那是镜狱里被囚禁的魂魄，此刻都成了林夏的爪牙，顺着屋檐、窗棂、门缝往里涌。顾晏辰将我护在怀里，玄铁镯在他周身形成道青光，抵挡住那些怨魂的侵袭，青光与黑雾碰撞的边缘，燃起幽蓝的火苗，烧得雨珠都发出滋滋的响。
我望着他右眼那朵几乎燃成火焰的樱花，望着窗外被黑雨浸透的黛瓦白墙，望着檐下被狂风扯断的铜铃，突然明白林夏的报复从来不是要杀死我们。她是要让这江南雨巷成为永恒的刑场，让雨永远下，让痛永远醒，让我们在爱与记忆的废墟上，清醒地承受永恒的孤独。
而此刻，我的记忆还在流失，顾晏辰的力量也在透支。这场跨越时空的复仇，似乎正朝着最惨烈的方向狂奔 ——
雨还在下，芭蕉叶还在抖，怨魂还在嘶吼。我们的天的另一侧，终究要被这江南的冷雨彻底淹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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