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六，杀猪。
清晨还雾蒙蒙的，榕树村己经热闹起来了。
天冷都不乐意早起，李桂芝还窝在被窝里头。
即便是人老觉少，可天太冷李桂芝也不愿意起来，本还想继续睡。
谁知听到一声声嘹亮的杀猪声顿时醒了过来。
猪叫得太大声了，具有惊人穿透力，能从村头传到村尾不带半点消音的。
惊得整个村落的瞌睡虫都赶跑了。
李桂芝也不例外，夏日时她倒是不爱赖床，可冬日里懒骨头就犯了，便是睡不着也会缩在被窝里闭目养神。
因为天冷，她床是一张较为简约的架子床，夏日里就铺一层凉席配上一个枕头和被褥就能睡着。
冬日里就得垫上棉被了，不然太冷睡不着。
她如今底下垫着一层稻草，稻草上一张草席，草席上垫着一块芦花掺和稻草做被芯的被子，身上盖着芦花被和新弹过又晒过的旧棉被，如此盖得严严实实，可是会冷得蜷缩起身子。
这是没办法的事，她感觉整个床只有自己一个发热源，被子其他地方像是冻了冰块似的都是冷的。
这就是九越冬季常态。
好在还有个暖炉似的钰姐儿跟她一块睡，整个人暖乎乎的，不过她也被猪叫声惊醒了，揉着眼睛：“阿奶，天亮了么？好冷。”
她刚嘟囔着，苏凤掀开门帘拿着烤得暖和的衣服进来了：“娘？可是起了？”
她快步把衣服放在床边，“方才我和大嫂进来将您和锦姐儿的里衣拿出去烤了烤，如今还热乎着，快穿吧，别着凉了。”
她服侍李桂芝穿上上衣夹袄后，李桂芝便拦住她道：“行了，帮这小馋猫穿吧，我自己来。”
她自顾自将棉袄穿上，那棉袄被烘烤过，穿上暖烘烘的，顿时也不觉得冷了。
“辛苦你了。”她笑道。
苏凤帮着钰姐儿穿好了衣服后，正在帮她梳头，听到李桂芝的话便笑道：“这有什么好辛苦的，娘你客气了。”
她刚说完，王秀华端着一一盆热水进来，人还没到呢，声音就到了：“凤儿，娘醒了吗？”
一进门就看见床上一老一少刚要下床，她把洗热水盆放在脸盆架子上，把面帕取下来浸湿拧干递给李桂芝笑道：“娘醒了，快来梳洗吧，今早刚烧的热水，这鬼天气越发冷了，昨儿个我碰冷水洗了把脸，那冻得我脸都红了。”
李桂芝穿了鞋下床后，洗了个手这才接过面帕擦脸。
王秀华把面帕拿回来重新洗了一遍拧干递给苏凤：“瞧钰姐儿这小馋猫还迷糊着呢，快擦擦脸去跟姐姐玩吧！”
“嗯！”钰姐儿任由苏凤胡乱给她擦脸，然后穿好鞋子就往外跑：“姐姐是在她屋里头吗？”
“在呢。”王秀华回她。
“你先漱口再去！”苏凤喊了一声，钰姐儿应了一声，去水渠旁边用看到自己的小木杯子己经蘸好了牙粉，便匆匆刷了个牙，将口腔里那黑黑的炭粉都冲洗干净这才跑去锦姐儿的屋子玩。
“这小丫头真是急性子。”苏凤笑骂了一句。
李桂芝乐呵呵道：“由他去吧，这个年纪的娃娃活泼些才好。等会她去看杀猪，指定又是跟她小伙伴们去狗尾草丛那玩去了，记得给她穿个套衫，免得棉袍穿脏了她又得哭了。”
李桂芝也是天冷时瞅见家里几个孩子出去玩，一身灰回来才记起这么一个东西，后世乡下小孩身上就会套个套衫，真能防止孩子们脏了里头的衣服。
冬天洗衣服本就麻烦，何况是要洗带棉的衣服。
像棉衣这东西乡下人许多都是穿一个冬季都没人敢洗，洗了就没得穿了，所以基本上攒到开春天暖和了才好拆出来洗。
平日里大人还会注意些，像孩子们就难保脏污了，所以李桂芝记起后世那种套衫，只需要套在棉衣外边，又能防风又防止脏了棉衣，穿脏了只需要把套衫脱下来洗洗就成，轻薄的套衫总比厚重的棉服好清洗。
苏凤应了下来，经过李桂芝提点，她早早准备了好几条套衫，家里三个最小的孩子都有，每人两件，脏了就脱下换了穿。
兴许是太好用了，她带着孩子们去外边串门，其他人家瞧见问了一嘴，得知情况后，央着她教教怎么做。
苏凤便说了，都是妇人，苏凤一说，其他人就清楚怎么做了，第二日村里许多孩子都用上了。
一块玩耍的时候还会彼此看看彼此的套衫够不够好看。
有些手巧的妇人会在套衫绣些花样，既美观，又能辨认谁家的，不怕被人顺走了去不还。
为此一些孩子还比起美来了。
不过最受到影响的还是一些没新衣服穿的孩子。
孩子们也是有攀比的不比大人们少，过年时在村里聚堆玩耍也不免炫耀起自己新衣服，有些孩子们羡慕又没有，被一些孩子挤兑便更自卑了。
如今有了这个套衫，基本上严严实实的把新衣服还套住了，就看见个套衫，如此也看不出新衣服如何便也比不了，只能比谁的套衫好看。
榕树村再穷困的人家也能扯出一块布来给孩子做套衫，这比新衣服省钱，所以大多数孩子的娘咬咬牙都做了一个，好歹也是布，也能保暖……
这做出来后，一些没新衣服穿的孩子也愉快加入比美大队，还真别说，虽然人家没新衣服，可人家娘心灵手巧，做出来的套衫好看，真给赢了。
这是一些穷苦人家孩子从未有过的感觉，忽然就觉得过年跟伙伴玩耍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了。
有些孩子臭美不舍得穿套衫把新衣服遮住，便穿着新衣服晃悠，文静懂事点的孩子还好说，惦记着是新衣服没乱跑乱蹭，故而衣服还是崭新漂亮的。
可一些孩子皮实，一玩起来就忘了新衣服，一不留神就脏了，回去哭了还被家里人拍屁股打了一顿，首接用套衫给他套上了。
农家过年能有一套新衣服多不容易，还给弄脏了，弄脏了还敢哭？他们看是这小子皮痒了。
为这事，李桂芝听闻也哭笑不得。
李桂芝出去洗漱的功夫，钰姐儿就溜到了锦姐儿房里头，“阿姐阿姐！我的花花绣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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