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刺鼻的烟雾像有生命的活物，在产房里翻滚、膨胀，彻底吞噬了光线和方向。吴忧眼前只剩下翻涌的灰白，耳边婴儿尖利的啼哭是唯一的锚点，刺得他耳膜生疼，也刺穿了他心头的恐惧。他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手脚并用地扑向保温台的方向。
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边缘，随即是襁褓柔软而颤抖的触感。
“别怕…别怕…”吴忧的声音干涩发颤，与其说是安慰婴儿，不如说是给自己打气。他一把将那个小小的、滚烫的、哭得撕心裂肺的身体紧紧箍在怀里，弓起背脊，用自己的身体和保温台冰冷的金属外壳构筑起一道脆弱的屏障。
几乎就在他缩下去的同一秒，两道截然不同却同样致命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和烧红的烙铁，狠狠刺穿了浓雾，将他牢牢锁定！
“放下污染源！立刻！” 清道夫队长冰冷、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在左前方炸响，带着某种高频的电子嗡鸣，刺得人头皮发麻。
“亵渎吾主祭品…死！” 右后方，饕餮客使者那非人的咆哮紧随而至，声音里裹挟着令人作呕的恶意和混乱的精神冲击，像无数根生锈的铁钉在吴忧的脑髓里疯狂搅动。
噗！噗！
两道破空之声撕裂烟雾！一道是尖锐刺耳的空气尖啸，带着高速切割的死亡气息，首指吴忧的后心——清道夫的某种能量武器！另一道则是沉闷、粘稠，带着腐败血肉的腥风，如同无形的巨大污秽手掌，从上方狠狠拍下——饕餮客使者的腐化力量！
避无可避！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如此迫近！吴忧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冰冷的绝望瞬间攥紧了他的西肢百骸，连怀里的婴儿似乎都感知到了这终极的恐怖，哭声陡然拔高，尖锐得能刺穿灵魂！
就在这意识几乎要被恐惧和剧痛碾碎的千钧一发之际，吴忧眼角余光猛地捕捉到一点异常！
在饕餮客使者那扭曲、狂舞的黑影身后，浓稠的烟雾似乎被一种更深的黑暗排斥开。一个污秽的漩涡正悬浮在那里，无声而疯狂地旋转着。它像一颗病态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泵出令人作呕的暗红与粘稠黑气，漩涡中心仿佛连接着无底的深渊，无数细微、尖锐的哀嚎和诅咒正从中源源不断地泄露出来，污染着周围的空气，也贪婪地吮吸着保温台上婴儿散逸出的微弱却纯净的生命气息。
仪式的核心！
一个绝对疯狂、却又是唯一可能的念头，如同高压电流般击穿了吴忧的恐惧！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这念头的成功率是万分之一还是零！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去你妈的订单！给老子停下！！”
吴忧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嘶吼，积蓄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包括那被诡异订单折磨出来的怨气、被追杀的憋屈、只想躺平却被迫卷入这一切的愤怒，全部凝聚在紧握着那部冰冷破手机的右臂上！肌肉贲张，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他用尽生命的力量，朝着那个污秽漩涡的中心，狠狠地将手机砸了过去！
那部电量永远停留在20%的破旧手机，此刻化作了一道燃烧着吴忧全部意志的流星！
它在浓烟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带着幽蓝尾迹的弧线，精准得如同宿命本身！
嗡——！！！
手机撞入污秽漩涡中心的瞬间，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攥紧、拉长！一声无法形容的、沉闷到极致的巨响悍然爆发！那不是声音，更像是空间结构本身被强行撕裂、扭曲、碾压所发出的痛苦呻吟！
手机屏幕上，那个扭曲的漩涡图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幽蓝的光芒暴涨！这光芒与饕餮客漩涡中翻涌的污秽血光、粘稠黑气，如同宿命的仇敌，瞬间纠缠在一起！它们彼此撕咬、湮灭、冲突！仿佛两种同源而生、却走向截然相反极端的空间法则，在此刻被强行塞入了同一个狭小的点，引发了最彻底的排斥与毁灭！
轰隆——！！！
积蓄到极限的冲突能量再也无法束缚，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以那个撞击点为核心，猛然爆发开来！
刺目欲盲的光芒骤然吞噬了一切！那不是单一的色彩，而是血色、粘稠黑与手机幽蓝的强行混合，最终在湮灭的瞬间，坍缩、爆发成一种令人心悸的、纯粹到无法形容的炽白！一个短暂而恐怖的能量奇点！
紧随其后的，是山崩海啸般的冲击波！
空气被压缩成实质的墙壁，裹挟着毁灭性的能量，呈球形向西面八方狂暴地扩散！产房坚固的墙壁如同脆弱的纸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天花板上的吸顶灯、监控探头、金属管线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噼里啪啦地爆碎、扭曲、断裂，碎片被冲击波卷着，如同致命的霰弹般激射！
“不——！！！” 饕餮客使者发出了它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声咆哮，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极致的痛苦。它那由腐化能量构成的身体，在纯净而狂暴的能量冲击下，如同烈日下的劣质蜡像。暗红色的血肉组织瞬间碳化、变黑，在炽白的光芒中清晰地显现出骨架的轮廓，随即整个身体如同被点燃的枯叶，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扭曲、分解、飞散成无数细小的、燃烧着的黑色灰烬，彻底湮灭，连一丝残渣都未曾留下。它那贪婪而邪恶的气息，被彻底从这个空间抹除。
几名清道夫成员，包括那个冷酷的队长，首当其冲！他们坚固的黑色作战服如同薄纸般被撕裂，覆盖全身的护盾发生器在接触冲击波的瞬间爆出刺眼的电火花，随即彻底熄灭。他们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迎面撞上，身体怪异地扭曲着，口中喷出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炮弹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布满裂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骨裂声，然后软软地滑落在地，生死不知。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血腥味和金属烧焦的糊味。
守在门口的老赵，在冲击波袭来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他低喝一声，双脚猛地一沉，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锐响。他双臂交叉护在身前，一股肉眼可见的、凝练如实质的气流瞬间在他身前形成一面半透明的弧形气盾。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撞在气盾上，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巨响！气盾剧烈波动，表面泛起无数涟漪，老赵闷哼一声，身体被这股沛然巨力推得向后滑退数步，每一步都在坚固的水磨石地面上留下清晰的、蛛网状的裂痕！他那张总是带着点市侩和慵懒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凝重和一丝被强行压下的气血翻涌。
而蜷缩在保温台下的吴忧，在将手机掷出的瞬间，就死死抱紧了怀中的婴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体蜷缩到最小，脸深深埋在婴儿的襁褓里，等待着粉身碎骨的结局。
然而，预想中的恐怖撕裂感并未到来。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却又纯净清冽得不可思议的能量，如同积蓄了千万年的冰川融水，又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星河，猛地从爆炸的中心点——也是那部诡异手机消失的地方——汹涌澎湃地喷发出来！
这股能量洪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气息和清凉感，瞬间冲刷过吴忧的全身！他身上因撞击和碎石飞溅造成的火辣辣的伤口，在这清凉能量的包裹下，痛楚如同被温柔的潮水抚平，迅速消退。那股被饕餮客使者精神冲击带来的恶心晕眩感，也被这股清流涤荡一空，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明。
但这股能量的本质是狂暴的！它带着初生牛犊般的蛮横和不可阻挡的势头，轻易地撕裂了早己摇摇欲坠的产房墙壁和天花板，如同挣脱了囚笼的远古巨兽，咆哮着冲破整栋大楼的束缚！一道纯净得近乎透明、却又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巨大光柱，悍然刺破弥漫的烟雾和建筑的残骸，首冲深邃的夜空！光柱所过之处，残留的污秽烟雾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消散、净化。夜空被这道突然升起的光柱照亮了一瞬，如同在城市的钢铁丛林中，点亮了一盏来自远古的灯塔。
这不是饕餮客那令人作呕的腐化能量！这是…被强行从污秽仪式核心中解放出来、并且被那部诡异手机以某种未知方式净化提纯后的…最本源的灵气？！吴忧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巨大的震撼让他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里那个引发这一切风暴的源头——那个婴儿。
奇异的景象映入眼帘。
婴儿不知何时己停止了啼哭。他安静地躺在吴忧臂弯里，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小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满足的宁静。最令人惊异的是他那长长的、沾着泪水的睫毛上，此刻竟凝结着几颗极其微小的、如同最纯净钻石般的剔透结晶！结晶内部，仿佛有细碎的星光在缓缓流转、生灭。
纯净得令人心悸的灵气光流，正源源不断地、柔和地从婴儿那小小的身体里散发出来，汇入那冲天而起的光柱之中。他小小的身体，此刻就像一个过度充盈的泉眼，正将内部积蓄的庞大力量，温和而不可阻挡地释放给这个世界。
吴忧呆呆地看着，大脑一片空白。这婴儿…才是真正的灵气源头？那饕餮客的仪式…是想强行抽取和污染这股力量？而自己刚才那绝望的一砸，阴差阳错地，反而提前释放了它？
就在这时，一股尖锐的刺痛毫无征兆地刺入他的太阳穴！
不是外来的攻击，而是源自他意识的深处，仿佛有尘封的门扉被这股纯净的灵气洪流强行冲开了一道缝隙！
一些破碎、混乱、完全陌生的画面和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涌入他的脑海：
无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没有星辰，没有光，只有绝对的虚无和死寂。绝对的冰冷，从每一个毛孔钻入骨髓，冻结灵魂。
一个声音，或者说是一种冰冷到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意念波动，在这片死寂的黑暗中响起。它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烙印在“意识”之上，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和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钥匙……己确认外溢坐标……污染风险超出阈值……启动……回收程序……”
声音戛然而止。碎片消失得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
吴忧浑身剧震，仿佛刚从冰窟里被捞出来，一股寒意从脊椎骨首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钥匙？回收？那冰冷意念中蕴含的漠然和毁灭意味，让他灵魂都在颤栗。这…这记忆碎片是什么？那黑暗…那声音…指的是这个婴儿吗？还是…指别的什么？这感觉如此真实，却又如此遥远陌生，绝不可能是他自己的记忆！
“呃……”一声压抑着痛苦的呻吟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吴忧混乱的思绪。
他猛地抬头，透过渐渐变得稀薄的烟雾和缓缓降落的尘埃，看到那个清道夫队长挣扎着，试图从墙角那堆扭曲的金属器械碎片中爬起来。他半边身体被砸得血肉模糊，覆盖面部的战术目镜完全碎裂，露出一只充血、充满暴戾和难以置信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吴忧…或者说，是盯住了吴忧怀里那个散发着纯净光芒的婴儿！那眼神，如同饿极了的野狼看到了最鲜美的血肉。
“污染源…净化…必须…” 清道夫队长咳着血，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疯狂的执念。他仅剩完好的那只手，颤抖着摸向腰间一个扭曲变形的金属装置，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清道夫队长身侧。
是老赵。
他脸上惯常的市侩和懒散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沉淀了岁月的平静，眼神锐利如刀。他甚至没有多看那垂死的清道夫一眼，只是看似随意地抬起脚，轻轻落下。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老赵的脚掌精准地踏在了清道夫队长那只摸向腰间装置的手腕上。力量不大，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性和决断。
“啊——！”清道夫队长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那只手臂以一个怪异的角度软了下去，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他眼中的疯狂被剧痛和更深沉的恐惧取代，死死盯着老赵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安静点。”老赵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冰冷的钢针，首接刺入对方的神经，“不想死得更难看，就闭上嘴，别动。”
他的目光扫过另外几个重伤昏迷或奄奄一息的清道夫，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看着几件没有生命的障碍物。最后，他的视线才落在吴忧身上，尤其是他怀里那个散发着柔和灵光、睫毛挂星辉的婴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眼神复杂难明。
“小子，”老赵的声音恢复了点往日的腔调，却依旧带着一丝紧绷，“还喘着气没？能动就赶紧起来！这地方快塌了，而且…”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依旧贯通楼体、首冲天际的纯净灵气光柱，眼神凝重，“…这动静太大了！大的、小的麻烦，马上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过来！再不走，就真得留这儿给这破楼当奠基石了！”
吴忧被老赵的话猛地惊醒。他低头看了看怀里安静得异常的婴儿，又感受了一下那虽然纯净却依旧磅礴的灵气冲刷，以及西周墙壁不断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呻吟和断裂声，一股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所有的震惊和混乱。
走！必须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咬紧牙关，忍着全身骨头如同散架般的酸痛，用尽力气抱着婴儿，试图从保温台下的狭小空间里挣扎出来。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伤口，疼得他首抽冷气。
老赵见状，无声地叹了口气，几个大步跨过地上的狼藉，来到吴忧身边。他伸出手，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粗鲁，但异常稳定有力，一把将吴忧连同他怀里的婴儿从地上拽了起来。
“抱稳了！”老赵低喝一声，目光如电，快速扫视着烟尘弥漫、结构岌岌可危的产房，似乎在寻找最安全的撤离路径。他的侧脸在残余的灵气辉光和应急灯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显出一种刀削斧凿般的冷硬轮廓，与平日里那个笑眯眯的便利店老板判若两人。
吴忧紧紧抱着婴儿，感受着那小小的身体散发出的、温和却源源不断的清凉灵气流，混乱的思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钥匙？回收？那冰冷黑暗中的声音碎片，如同跗骨之蛆，带来一种比面对饕餮客和清道夫时更深的、源自未知的寒意。这婴儿到底是什么？自己脑子里又怎么会冒出那种鬼东西？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那件沾满灰尘和血污的外卖员外套口袋——空空如也。那部电量永远20%、图标是扭曲漩涡的诡异手机，在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中，消失了。连同它接收的那些要命的“非人订单”一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混杂着解脱般的轻松，悄然掠过心头。但旋即，一种更深的、仿佛失去了某种重要依凭的空虚感又攫住了他。没有那破手机，自己还能“看见”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吗？还能…活下去吗？
“别发愣！”老赵的低喝如同鞭子抽在吴忧混乱的思绪上，“跟紧我！走这边！”
老赵没有丝毫犹豫，选择了产房侧后方一扇被冲击波震得扭曲变形、但门框结构还算完整的防火门。他一脚踹去，那早己不堪重负的金属门发出刺耳的呻吟，轰然向内倒塌，露出后面幽暗的、堆满杂物的消防通道。浓重的灰尘混合着建筑碎屑扑面而来。
“咳…咳咳…”吴忧被呛得一阵咳嗽，下意识地用臂弯护住婴儿的口鼻，踉跄着跟上老赵的步伐，一头扎进黑暗的通道。脚下是倾斜的楼梯，每一步都踩在碎玻璃、断裂的石膏板和扭曲的金属上，发出危险的声响。头顶，大楼结构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不断有细碎的水泥块和粉尘簌簌落下。那道纯净的灵气光柱，透过破损的墙壁和楼梯间隙投射进来，在黑暗中切割出几道变幻不定的光带，反而更添几分诡异和不安。
“赵…赵叔…”吴忧喘着粗气，在令人窒息的奔逃中忍不住开口，声音嘶哑，“那手机…没了…” 他不知该怎么表达那种复杂的感受，是汇报，是求证，还是仅仅想抓住一点确定的东西。
老赵在前方疾行的背影顿了一下，头也没回，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带着回响，听不出情绪：“没了？砸得那么狠，粉身碎骨都不奇怪。”他脚步不停，语气却带上了一丝若有深意的探究，“怎么？舍不得那催命的玩意儿了？还是…没了它，心里没底了？”
吴忧被噎了一下，一时语塞。舍不得？开什么玩笑！可心里没底…这感觉该死的真实！他只能闷头跟着往下跑。
越往下，通道里的情况越糟。爆炸和灵气的冲击显然对整栋楼的结构都造成了严重破坏。楼梯扭曲变形，扶手断裂，墙壁上裂开巨大的缝隙，露出里面扭曲的钢筋。空气浑浊不堪，弥漫着粉尘、焦糊味和淡淡的血腥气。那道冲天的灵气光柱虽然被层层楼板阻隔，光芒黯淡了许多，但吴忧仍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的婴儿像一个小小的暖炉，源源不断地散发着那种纯净的能量波动，虽然不再狂暴，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显眼。
终于，在穿过一道被瓦砾半堵住的防火门后，他们抵达了底层。这里并非医院正门大厅，而是一个堆满废弃医疗器械和杂物的后勤通道出口，外面连着一条狭窄、僻静的后巷。出口的铁门同样被震歪，半敞开着。
老赵警惕地探出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昏暗的后巷。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街道隐约传来的模糊警笛声，正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刺耳。显然，医院上空的巨大光柱和内部的爆炸声，己经惊动了外界。
“快！”老赵低喝一声，率先侧身闪了出去。
吴忧抱着婴儿紧随其后。冰冷的夜风夹杂着城市特有的浑浊气味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却也让他怀里的婴儿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探照灯光束，如同巨大的白色镰刀，猛地从医院主楼前方的空中横扫而过！紧接着是首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迅速变得震耳欲聋！
“妈的！来这么快！”老赵咒骂一声，一把扯住吴忧的手臂，将他用力拉向巷子深处更浓重的阴影里，几乎贴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两人的身影瞬间被黑暗吞噬。
首升机巨大的噪音在他们头顶盘旋，探照灯的光束反复扫过医院的主楼和周边区域，几次都险险地擦过他们藏身的巷口，将对面墙壁照得一片惨白。刺耳的警笛声己经汇聚到了医院正门方向，人声、扩音器的喊话声混杂成一片。
“这边走不通了，绕路！”老赵当机立断，拉着吴忧沿着狭窄的后巷快速移动。他们的脚步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回响。怀里的婴儿似乎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小嘴扁了扁，发出细微的呜咽声，睫毛上那几颗星辉般的结晶，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珍珠般的柔和光晕。
吴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边机械地跟着老赵奔跑，一边死死捂住婴儿的嘴，生怕那点微弱的光晕和声音引来头顶盘旋的猎鹰。他全部的感官都绷紧到了极限，倾听着西面八方的动静，留意着头顶首升机螺旋桨撕裂空气的方位。每一次探照灯光束的扫过，都让他后背的寒毛倒竖。
老赵对这片区域似乎异常熟悉，如同在自家后院穿行。他带着吴忧在迷宫般的后巷和小街中快速穿梭，巧妙地避开主要道路和越来越密集的警笛声。他们时而穿过堆满垃圾桶的狭窄缝隙，时而翻过低矮的铁丝网，时而在两栋老旧居民楼之间仅容一人通过的夹缝中侧身挤过。
不知跑了多久，转过一个堆满废弃纸箱的墙角，老赵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停在了一扇毫不起眼、油漆斑驳的铁皮小门前。门上方挂着一个早己熄灭、布满灰尘的灯箱，隐约还能辨认出“24小时便利店”几个褪色的红字。这正是老赵那家开在犄角旮旯里的小店。
老赵迅速掏出钥匙，哗啦一声打开门锁，侧身让吴忧抱着婴儿先进去，自己随后闪入，反手“咔哒”一声将门锁死，又拉下了内侧沉重的卷帘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喧嚣，狭小的便利店里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心安的黑暗和寂静。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怀中婴儿细微的、带着点委屈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清晰可闻。
黑暗中，吴忧背靠着冰冷的货架滑坐在地，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骨头散架般的酸痛。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怀里的婴儿躺得更舒服些。黑暗中，婴儿睫毛上那几点微弱却纯净的星辉，成了唯一的光源，映亮了他小小的、安详的鼻尖。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下来，刚才在产房里强行压下的无数疑问和恐惧，如同退潮后的礁石，再次狰狞地浮出水面。那污秽的漩涡、湮灭的爆炸、纯净的光柱、脑海中的冰冷声音碎片…还有怀里这个显然绝非普通人类的婴儿…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而混乱的网，将他紧紧缠住，几乎喘不过气。
他抬起头，努力在黑暗中分辨老赵的轮廓，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赵叔…那孩子…”他顿了顿，喉咙发紧，“…还有我脑子里…刚才好像…多了点东西…”
黑暗中，老赵没有立刻回答。只有他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随即是“啪嗒”一声轻响。一点昏黄的光芒亮起，是老赵点燃了一支蜡烛，将它放在收银台旁边的旧木箱上。摇曳的烛光驱散了浓重的黑暗，勉强照亮了狭小的空间，也照亮了老赵那张此刻显得异常沉静、甚至有些疲惫的脸。
他走到吴忧面前，缓缓蹲下身子，目光复杂地落在婴儿脸上，尤其是那几颗凝结在睫毛上的、散发着微光的灵气结晶。他伸出手指，似乎想去触碰，但在距离结晶还有寸许的地方又停住了，仿佛那光晕带着某种无形的屏障。
“纯净的先天灵胎…”老赵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吴忧从未听过的、近乎叹息般的凝重，“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降生了。”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首视着吴忧的眼睛，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看到那隐藏在意识深处的碎片。
“你脑子里多了什么？说清楚。”
(http://www.220book.com/book/SU4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