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鹰嘴的惊天巨响和随后周卫东带伤凯旋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十里八乡。大河村支书家的小子周卫东，在村民们口中彻底成了传奇人物。虽然具体干了啥没人说得清（老陈下了封口令），但“周排长带人炸了老鹰嘴，替国家除了大祸害”、“卫东那小子，胳膊上裹着血布条子都跟没事人似的”之类的说法，越传越神乎。
周卫东本人对此很是无奈，每次出门被人用看英雄的眼神盯着，他都浑身不自在。好在他臂上的伤看着吓人，实则恢复力惊人，加上虞晚意用灵泉水和空间里的草药精心调养，没几天就拆了绷带，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春耕结束，麦苗在“科学”拌种法和灵泉水悄无声息的滋润下，长势越发喜人。药厂的订单排到了年底，机器日夜轰鸣，散发着淡淡的药香。鱼塘那边，孙大壮带着人日夜守着，第一批鱼苗活蹦乱跳，长势肉眼可见，眼瞅着就能上市卖钱了。
这天晌午，日头有点毒。虞晚意挺着己经显怀的肚子，坐在堂屋门口的阴凉地里，摇着蒲扇，看着院子里金元宝追着一片被风吹落的树叶上蹿下跳。
“娘，娘！看！大黑鱼！” 麦穗风风火火地从院外跑进来，小辫子都跑散了，手里拎着根小树枝，兴奋得小脸通红。
小满跟在她屁股后面，也跑得呼哧带喘，奶声奶气地学舌：“鱼！大鱼！”
“啥大黑鱼？” 虞晚意笑着问，心里却是一咯噔。鱼塘？
“就鱼塘里！”麦穗比划着，眼睛亮晶晶，“孙叔叔他们捞上来一条！这么大！” 她努力张开小胳膊，“可凶了！蹦得老高！孙叔叔说，是鱼祖宗！”
正说着，周卫东推着自行车进了院门，车把上还挂着两条用草绳串着的鲫鱼，鱼鳃还在微微翕动。
“回来啦？”虞晚意站起身，“听说鱼塘捞到大黑鱼了？”
周卫东把鱼递给迎上来的周母，抹了把额头的汗，脸色却不太好看：“嗯，是捞上来一条，足有二十多斤，乌漆嘛黑的，看着是有些年头了。”
“这不是好事吗？说明咱鱼塘风水好，鱼长得大！”周母接过鱼，喜滋滋地说。
“好啥好！”周卫东皱着眉，声音沉了下来，“捞上来才发现不对劲！那鱼肚子胀得跟鼓似的，硬邦邦的。孙大壮他们好奇，剖开一看……你们猜里面是啥？”
虞晚意的心提了起来。
“是砖头！还有破布条子！塞了一肚子！”周卫东的语气带着火气，“这还不算，后来又在鱼塘边浅水区发现了好几处，都被人偷偷丢了大块的石头进去！这不是存心祸害人吗？！”
“啥？！”周母惊得差点把鱼掉地上，“谁干的？这么缺德？！”
虞晚意眉头紧锁。鱼塘是村里的集体财产，更是她带着大伙儿搞副业的希望。眼看着第一批鱼就要上市，这节骨眼上出这种事，明显是冲着鱼塘，或者说，是冲着她来的！
“查出来是谁了吗？”虞晚意的声音冷了下来。
“孙大壮他们气得不行，当场就嚷嚷开了，说肯定是有人眼红咱村鱼塘搞得好，故意使坏！”周卫东灌了半瓢凉水，继续说道，“下午村里开大会，爹说了，这事必须严查！挖地三尺也得把使坏的揪出来！”
***
下午的社员大会，气氛异常凝重。打谷场上，人头攒动，议论声嗡嗡作响。
周满仓站在碾盘上，脸色铁青，手里拿着那块从鱼肚子里掏出来的、沾着粘液的破砖头：“乡亲们都看看！都看看！这就是某些黑心烂肺的人干的好事！往咱们辛辛苦苦挖出来的鱼塘里扔石头！塞鱼肚子里！这是想干啥？想让咱们的鱼都死光？想让咱们的副业黄摊子？想让全村人跟着喝西北风？！”
他越说越气，声音震得人耳朵嗡嗡响：“我周满仓把话撂这儿！今天这事，查不出个水落石出，我这张老脸就扔地上让人踩！也对不起晚意同志为咱村操的这份心！更对不起咱们全村老少起早贪黑流的汗！”
底下群情激愤。
“太缺德了！”
“抓住他！打死他！”
“肯定是外村人干的！眼红咱们！”
“也不一定，说不定就是咱村有坏分子！”
王红梅缩在人群靠后的位置，听着周围的怒骂声，眼神躲闪，脸色有点发白。她下意识地往人群里又缩了缩。
“都静一静！”周满仓抬手压了压，“孙大壮！你说说，鱼塘那边最近有啥异常？发现过啥可疑的人没有？”
孙大壮是个黑壮的汉子，他往前一步，瓮声瓮气地说：“支书，俺们几个白天黑夜轮班守着，除了咱村的人去割草喂鱼，还有技术小组的同志去检查水质，没见啥生面孔靠近啊！就是……就是前些天夜里，俺好像听见点动静，像是有人往水里扔东西，俺打着手电筒过去看，又啥也没瞅见，还以为是水耗子呢！”
“那就是内鬼！” 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嗓子。
“对！肯定是咱们自己人干的！家贼难防！”
“查！挨家挨户查！看谁家少了砖头石头！”
场面有些混乱。
虞晚意坐在周满仓旁边的条凳上，一首沉默着。她抚摸着隆起的腹部，目光冷静地扫过底下的人群。悲恒河的于小鱼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金元宝被她放在脚边一个小篮子里，盖着块布，小家伙竖着小耳朵，黑豆眼警惕地透过布缝观察着西周。
当她的目光扫过王红梅时，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一僵，飞快地低下头。
有鬼！
虞晚意心里冷笑。她没急着说话，而是轻轻碰了碰旁边周卫东的胳膊。
周卫东会意，站起身，高大的身影自带一股威慑力，嘈杂的现场顿时安静了不少。
“爹，各位乡亲。”周卫东声音沉稳，“查，肯定要查。但不能瞎查，伤了和气。鱼塘出事，损失的是全村人的利益。我相信，使坏的人，心里有鬼，他藏不住！”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视全场：“孙哥说听见动静，说明就是最近几天的事。大家伙儿都想想，这几天，有谁去过鱼塘那边？特别是晚上！有谁家最近动过土，或者少了砖头、大石头？哪怕是一块半块的，都别藏着掖着！提供线索的，队上有奖励！知情不报甚至包庇的，那就是跟全村人作对！”
这话一出，底下立刻有人开始小声议论，互相询问。
虞晚意这时也缓缓站起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朵里：“卫东说得对。鱼塘是大家的命根子，出了这事，我也心疼。但光生气没用，咱们得想办法补救。石头扔进去了，得捞出来，不然伤了鱼苗，或者划破渔网，损失更大。这样，明天一早，咱们组织人手，把鱼塘彻底清一遍，把那些祸害人的东西都清干净！工分照算！”
她这话立刻转移了部分注意力，也给出了解决方案。
“对！捞出来！”
“晚意同志说得对！清塘！”
“俺报名！明天就去捞！”
看着众人响应，虞晚意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不过，在清塘之前，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麻烦各家各户，把自家院墙、猪圈、鸡窝都看看，有没有缺角少砖的？特别是那种半截的破砖头。谁要是发现了，也别声张，悄悄告诉周支书或者卫东就行。咱们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能放过一个坏分子！”
她这招，叫敲山震虎。同时，也给了心虚的人一个台阶下——悄悄报告，总比当众被揪出来强。
大会在周满仓再次强调严查和明天清塘的安排中结束。人群散去，但那股子追查“内鬼”的气氛，却在村里弥漫开来。
***
夜深人静。王红梅躺在知青点冰冷的土炕上，翻来覆去，像烙饼一样。
白天大会上虞晚意那最后几句话，像根针一样扎在她心上。“缺角少砖”、“半截破砖头”、“悄悄告诉”……每一个字都让她心惊肉跳！
她想起前几天晚上，她确实偷偷摸摸去过鱼塘边……她想起自己鬼使神差地从知青点后面坍塌了一半的旧猪圈墙上，抠下来几块半截的破砖头……她想起自己当时又恨又怕的心情，把砖头狠狠丢进鱼塘时那点扭曲的快意……
完了！要是有人去知青点后面看，那墙上的缺口……王婆子就住在隔壁，那老婆子眼睛毒得很！
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她越想越怕，仿佛己经看到自己被愤怒的村民揪出来，吐沫星子淹死，再扭送到公社去……
不行！绝对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毁了！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脑海——跑！趁着还没人发现，赶紧跑！离开大河村！回城去！虽然回城名额难弄，但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疯狂地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她猛地坐起身，黑暗中，眼睛闪着孤注一掷的光。对！跑！连夜跑！去公社！去找那个……那个人！他上次不是暗示过，只要她听话，能帮她弄到回城指标吗？虽然那眼神让她恶心，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借着窗外的月光，开始慌乱地收拾自己那点可怜的家当。几件衣服，攒下的一点粮票和几块钱，还有……她目光落在炕头一个小木盒上，里面是几封她偷偷保存下来的、家里寄来的信，信封上留着城里的地址。
她把东西胡乱塞进一个包袱皮里，心跳得像擂鼓。她屏住呼吸，听了听外面知青点其他屋的动静，确认都睡熟了，才像只受惊的兔子，轻轻拉开房门，闪身溜了出去，一头扎进了浓稠的夜色里。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溜出知青点院门，朝着村外那条通往公社的小路狂奔时，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金色小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周家小院的墙头跃下，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金元宝的黑豆眼里，闪烁着冰冷的光。它的小鼻子敏锐地捕捉着空气中那股慌乱、心虚又带着决绝的气息。
想跑？没那么容易！
与此同时，周家小院的西屋里，原本闭目调息的虞晚意，忽然睁开了眼睛。她放在枕边的那块备用灵石，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带着强烈情绪波动的共鸣——那是金元宝在示警！
“卫东。”她轻轻推了推身边刚睡下不久的周卫东。
周卫东几乎瞬间就醒了，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刀：“怎么了？”
“鱼，咬钩了。”虞晚意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笃定，“王红梅跑了，元宝跟着呢。方向，公社。”
周卫东眼神一厉，翻身坐起，动作利落地开始穿衣：“我去‘送送’她。” 语气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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