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
真他娘的热！
大河村头顶上的天，蓝得晃眼，一丝云彩都没有，毒辣辣的日头跟下火似的，把地皮都晒得卷了边儿。河沟子早就见了底，裂开的大口子能塞进小孩的拳头。田里的苞米叶子蔫头耷脑，卷成了细条，原本绿油油的秧苗，这会儿看着都发黄了。
“完了完了，这老天爷是真不给人活路啊！”村东头的王老蔫蹲在地头，吧嗒着旱烟袋，愁得眉毛拧成了疙瘩，看着自家那几亩眼看就要绝收的苞米地，心都在滴血。“这要是再不下雨，今年别说公粮，连口粮都悬乎！”
“谁说不是呢！”旁边李老倔也唉声叹气，“瞅瞅这地，干得冒烟儿！井里的水都快打不上来了，浇地？拿啥浇？唾沫星子都不够！”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村里蔓延。往年也旱，可没像今年这么邪乎！井水水位一天比一天低，挑回来的水浑浊得能沉淀半桶泥。村里仅有的几口老井旁，天不亮就排起了长龙，大人小孩都眼巴巴地守着那点救命水。
“听说了吗？老孙家昨儿个为争半桶水，跟老刘家差点打起来！”
“唉，这日子可咋过啊！”
“该不会是……得罪了啥吧？这么邪门的旱……”
“嘘！别瞎说！让支书听见了，又该说咱迷信了！”
大队部里，气氛比外头还凝重。周满仓眉头锁得死紧，手指头烦躁地敲着桌面。赵有田会计拿着个小本本，上面记着各村小组报上来的旱情，越看脸越白。
“支书，不行了，真不行了。”赵有田声音发干，“西坡、后洼子那几片，井都快干了。再这么下去，别说秋收，人喝的水都成问题！县里……县里咋说？水库能放点水不？”
周满仓重重叹了口气，摘下那顶洗得发白的帽子，挠了挠花白的头发：“水库？上游几个县都旱！水库那点水，塞牙缝都不够，轮得到咱们？县里让咱们自己想办法，克服困难……克服个屁！这困难是能克服的吗？”老支书难得爆了句粗口，焦躁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一首沉默坐在旁边的周卫东，脸色也沉得能滴出水。他刚从民兵巡逻队那边回来，后山的情况更糟，一些小溪流彻底断流，连野物都少见了。他下意识地看向坐在窗边，同样眉头微蹙的虞晚意。
虞晚意没吭声。她手指在粗糙的桌面上无意识地划着，心里翻江倒海。这旱情太不寻常了！她悄悄运转着恢复不多的神识，感知着天地间稀薄的水汽和地气流动。不对劲！非常不对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燥热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腥气的火气，源头似乎就在后山深处！这感觉……有点像修真界典籍里记载的“旱魃”残留气息，但又弱化了很多很多，更像是某种地火失衡引发的连锁反应。
“卫东哥，”虞晚意抬起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屋里的愁云惨雾，“光靠等雨，等水库，肯定不行。咱们得自己找水！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周满仓和赵有田都看向她，眼神里有期待，也有疑虑。周卫东则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晚意，你有办法？”他知道自己媳妇儿不是一般人，她说有办法，就一定有门路！
“办法是人想的。”虞晚意站起身，走到墙上的大队地图前，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后山一片区域，“我这两天琢磨着，后山老林子深处，地势低洼，以前听老人说地下有暗河。咱们组织人，带上家伙事儿，往深了挖！找水源！”
“老林子深处？”赵有田倒吸一口凉气，“晚意啊，那地方可邪性！老辈人都说轻易不能进，有瘴气，还有野牲口……”
“再邪性，能有眼睁睁看着庄稼旱死，人渴死邪性？”周卫东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眼神锐利，“爹，赵叔，晚意说得对！挖！我带民兵队去！我就不信，这地底下还能一滴水都没有？”
周满仓看着儿子和儿媳妇坚定的眼神，再看看外面毒辣的日头，一咬牙，猛地一拍桌子：“挖！就这么干！卫东，你挑人，要精壮胆子大的！晚意……你，你跟着去？”他有点犹豫，毕竟林子深处危险。
“我去。”虞晚意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我对地形……有点感觉。”她总不能说，她得靠神识和金元宝去感应那异常火气的源头和水脉吧？再说了，有周卫东在，她心里踏实。
周卫东看着她，眼里满是信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最终化为坚定：“好，你跟着我。”他转头对赵有田说：“赵叔，你组织妇女和老人，把村里还能用的水桶、盆都集中起来，万一真找到水，得赶紧往回运！再跟邻村打个招呼，就说我们去找水了，让他们……别抱太大希望，但也别来添乱。”他知道，水源的消息一旦走漏，很可能引来争抢。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村。
“啥？支书同意去老林子挖水了？还是卫东和晚意带队？”
“我的天！那地方能去吗？”
“不去咋办？等死？晚意可是‘活菩萨’，她说有办法，准没错！”
“对对对！晚意能救急病，能找矿，说不定真能找到水呢！”
“活菩萨显灵了！咱们村有救了！”
一时间，“活菩萨”虞晚意要带队进山找水的消息，像一针强心剂，暂时驱散了笼罩在村民心头的绝望。人们奔走相告，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当天下午，一支由周卫东带领的二十人精壮民兵队就集结完毕。钢钎、铁锹、绳索、少量的干粮和水，还有几杆老套筒防身。虞晚意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旧军装（周卫东的），头发利索地盘起，背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布包，里面装着金元宝和一点点应急的东西，站在队伍里，格外显眼，也格外让人心安。
周卫东走到她身边，把水壶递过去：“渴了就喝。”又压低声音，“跟紧我，别逞强。”
虞晚意接过水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一股熟悉的暖意传来，让她焦躁的心稍稍安定。她点点头，眼神清亮：“嗯，放心。”
“出发！”周卫东一声令下，队伍在村民们充满期盼的目光中，顶着能把人烤化的日头，朝着后山那片神秘而危险的老林子，坚定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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