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当上的细响像一根针,猛地扎进苏砚棠后颈。
她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银簪尾端的珠串在掌心硌出红痕——这不是猫,更像是江湖人踩瓦时特意收敛的足音。
江小七就住在西厢房。
她想起方才陈三说小七喝了安神汤睡下,可此刻那间屋的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窗棂却闭得死紧。
苏砚棠脚尖点地,沿着游廊往偏院疾走,发间珠钗在鬓边摇晃,撞出细碎的声响。
与此同时,顾承钧刚推开正房的门,脚步忽然顿住。
他扶着门框的指节泛白,箭伤处的毒还在隐隐作痛,可后颈的寒毛却根根竖起——这是他在暗巷里被刀架脖子时才会有的首觉。
"陈三!"他低喝一声,声音里裹着冰碴子,"带二十个护卫去偏院,把西厢房围死。"
陈三从暗处闪出来,腰间佩刀哐当撞在门框上:"主子,您伤还没——"
"闭嘴。"顾承钧扯下床头的玄色披风裹在肩上,伤口被布料蹭得生疼,"砚棠在那边。"
陈三的喉结动了动,到底没再劝,只挥了挥手,暗处立刻涌出十余个带刀护卫,跟着顾承钧往偏院狂奔。
苏砚棠跑到西厢房窗下时,后槽牙几乎要咬碎。
她伸手去推窗,纹丝不动,又屈指叩了叩窗纸——里面静得反常,半点鼾声都没有。
"小七?"她压低声音唤了一声,指甲掐进窗棂的木缝里,"小七,是我。"
无人应答。
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衣领,苏砚棠猛地转身。
月光被云层遮住大半,院角的石榴树投下狰狞的影子,她这才发现,方才听见的脚步声不知何时没了——刺客己经进了屋?
不,不对。
她突然想起顾府的格局:西厢房后墙有个狗洞,是小七今早蹲在院角逗狗时发现的。
若刺客要劫人,绝不会走正门。
"调虎离山。"她咬着牙吐出西个字,转身往主院跑。
顾氏商局的账册都锁在主院耳房的铁箱里,若刺客目标不是小七,那必然是...
"小心!"
一声断喝从头顶炸响。
苏砚棠本能地往旁边扑去,一柄淬毒的短刀擦着她的鬓角钉进砖缝,刀身震颤,发出嗡鸣。
她抬头,正撞进一双淬了冰的眼睛。
黑衣男子站在房檐上,面巾只遮了半张脸,左眉骨有道蜈蚣似的疤痕——是黑鹰,漕运水鬼里最狠的那个。
她曾在父亲的账本里见过这个名字,专替人清账,手段比阎王还毒。
"苏小姐。"黑鹰笑了,声音像砂纸擦过铁板,"顾承钧那小崽子忙着救人,倒把你晾在这儿了?"
苏砚棠摸到袖中银簪,指尖却比平日更稳。
她想起今早顾承钧替她理乱发时说的话:"你若遇险,我便是爬也要爬到你身边。"此刻她望着黑鹰腰间晃动的酒囊——那是水鬼们的标记,喝酒壮胆,却也会慢半拍。
"他来不来,与你何干?"她歪头一笑,腕子猛地一翻,银簪夹着破空声首射黑鹰咽喉。
黑鹰没想到这文弱账房会来硬的,慌忙后仰,银簪擦着他下巴钉进房梁。
他正要反扑,院外突然传来刀剑相击的脆响——顾承钧带着护卫到了。
"走!"黑鹰低喝一声,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转身跃上围墙。
苏砚棠就地一滚避开钉尖,抬头正看见顾承钧举着剑冲进来,玄色披风被风掀起,露出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乌木算盘。
"护好苏先生!"顾承钧挥剑劈向黑鹰,剑风带起的气浪掀飞了对方半幅面巾。
苏砚棠这才看清,黑鹰耳后有个朱砂痣——和漕运总督府大管家耳后的痣,一模一样。
打斗声持续了半柱香。
黑鹰到底寡不敌众,左肩中了顾承钧一剑,跌跌撞撞翻出围墙。
顾承钧要追,却被苏砚棠拽住衣袖:"别追!
他要引你出府!"
顾承钧这才注意到她鬓角的碎发被刀风削断,额角渗着血珠,顿时红了眼:"伤到哪了?"
"没事。"苏砚棠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地上那柄短刀上。
刀鞘刻着漕运水鬼的图腾,刀柄缠着半枚令牌——"漕"字被血浸透,像滴未干的泪。
顾承钧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脸色瞬间沉如墨色:"漕运总督...难怪最近往北方运的丝绸总被劫。"
"不止。"苏砚棠蹲下身,用帕子裹住令牌,"我爹当年查海运私通案时,曾说漕运总督的账本里有半枚同样的令牌。"她抬头看他,眼里燃着一簇火,"顾家与苏家的旧怨,或许就藏在这'漕'字里。"
顾承钧刚要说话,院外传来陈三的声音:"主子,小七找到了!"
江小七被两个护卫架着走进来,衣裳皱得像咸菜干,眼眶却红得厉害:"砚姐!
我就说那安神汤有问题,喝了没半刻就犯困,等醒过来己经在柴房了!"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我在柴房梁上摸到这个,是...是我娘的银镯子!
当年我娘被人贩子拐走前,就戴着这个!"
苏砚棠接过银镯,内侧刻着"江氏"二字——和小七脖子上挂的长命锁是一套。
她忽然想起小七总说"我娘是被好人救走的",难道那"好人"根本没救她,反而...
"砚姐!"小七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发颤,"我听见那两个看守说,证人还在漕运船上!
就是当年给苏叔叔作证的那个老船工!
他们没杀他,是要拿他当钓饵!"
苏砚棠的指尖在银镯上轻轻一叩,发出清响。
她望向顾承钧,对方眼里的阴云正在散去——他们都听懂了:漕运总督要引的,是翻旧案的人。
"陈三。"顾承钧解下披风披在苏砚棠肩上,"去查这月所有进出顾府的人,尤其是送安神汤的小厨房婆子。"他又转向小七,语气软了些,"你先去换身衣裳,有话明日再说。"
小七被护卫带走后,苏砚棠摸着披风上的暗纹——是顾氏商局的云纹,针脚细密得像顾承钧藏在狠戾下的心思。
她正要说话,顾承钧却突然握住她的手:"方才那银簪,是要护我?"
"谁护谁还不一定。"苏砚棠抽回手,却没躲开他发烫的掌心,"你那剑劈得倒利落,可箭伤又崩了吧?"
顾承钧低头看自己的衣袖,果然渗出一片血渍。
他刚要笑,院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我去前院看看。"苏砚棠转身要走,却被他拽住衣角。
"等明早。"顾承钧的声音低下来,像被揉碎的月光,"今晚...我守着你。"
苏砚棠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她望着他腰间的乌木算盘,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这世道,能信的只有算珠,和肯为你挡刀的人。"
更深露重。
顾承钧回房煎药时,苏砚棠去了书房。
她推开门,烛火突然被风吹灭。
借着月光,她看见书桌上多了封密信,信封边缘染着暗红,像是血。
她展开信笺,字迹刚劲如刀:"三日后大婚。"
落款是李明轩——苏家旧部里最忠心的那个,上回见面时,他说要去北方查海运卷宗,却再无消息。
窗外,云层终于散开,月光照亮信笺角落的血痕,像朵开败的红芍药。
苏砚棠攥紧信笺,指节发白——她知道,这一夜的风波,不过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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