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屿觉得，他手里的手机不是手机，是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心脏抽搐。
吻戏。
还是“狠狠地吻上去”的那种。
这两个字像两只巨大的霓虹灯管，在他脑子里疯狂闪烁，滋啦作响，把他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他刚刚才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把陆宁的一切反常行为都归结为“敬业的体验派演员入戏太深”。
可现在，这场“戏”要动真格的了。
这要怎么演？
难道真要嘴对嘴亲上去？那跟人工呼吸有什么区别！
不对，区别大了去了！人工呼吸是救人，这……这是要命啊！
方屿烦躁地在房间里走了八百个来回，地板都快被他磨出火星子了。
他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拿出专业演员的素养，不就是碰一下嘴唇吗？
为了艺术献身！一会儿又觉得，不行，他是个首男，这是原则问题，神圣不可侵犯！
两种念头在脑子里打架，打得他头昏脑涨。
就在他快要精神分裂的时候，门铃响了。
“叮咚——”
这声音在此刻，不亚于催命符。
方屿浑身一僵，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猫眼前往外看。
门外，陆宁穿着一身舒适的居家服，身形挺拔地站着，手里……赫然也拿着一份打印出来的剧本。
完了，来对戏了。
方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平时一样镇定。
他告诉自己，你是专业的，你是吴言，你现在要去见的不是陆宁，是你的搭档池野。
演！给我演！
他打开门，扯出一个自认为很自然的微笑：“嗨，这么晚了还没睡？”
陆宁的目光落在他明显有些僵硬的嘴角上，然后扬了扬手里的剧本，言简意赅：“导演说三天后拍这个。”
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那上面写的不是吻戏，而是明天早上吃什么。
“哦，哦，看到了，”方屿侧身让他进来，一边走一边故作轻松地说，“我刚看了，问题不大。这种戏嘛，主要靠机位和借位，镜头一晃，感觉就出来了，咱们……”
他话还没说完，陆宁己经走到了客厅中央，转过身，打断了他。
“导演与白姐的要求是，‘不容拒绝，近乎掠夺’。”陆宁看着他，眼神很深，“不借位！”
不借位！！
方屿脑子一轰。
方屿的后半句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陆宁那张过分认真的脸，心里的小人开始疯狂尖叫：哥！大哥！你入戏别太深啊！咱们是演戏，不是来真的啊！
“那……那咱们先走走位置？”方屿干巴巴地开口，试图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坐沙发上，然后你过来，大概就是这么个流程……”
陆宁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依言在沙发上坐下。
方屿看着他，感觉自己像个即将走上刑场的犯人。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回忆剧本里吴言的状态——借酒装疯，脆弱又迷茫。
他酝酿了一下情绪，走到陆宁面前，念出了那句台词：“……其实我特羡慕你，你什么都有，不像我，就是个笑话。”
说完，他按照剧本提示，眼神迷离地看着陆宁。
客厅的灯光很亮，将陆宁的轮廓照得清晰分明。
陆宁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他没有立刻接词，而是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清冷，而是像剧本里写的那样，带着一丝方屿从未见过的，浓稠的疼惜。
方屿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见鬼，这哥们演技也太好了吧！
下一秒，陆宁伸出手，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引导力，轻轻抚上了方屿的脸颊。
他的指腹有些凉，触感却异常清晰，像一片羽毛，带着细微的电流，从方屿的皮肤一路传到心脏。
方屿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嗡的一声，绷紧到了极致。
“你不是。”
陆宁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大提琴的尾音，在方屿的耳膜上轻轻振动。
不是……
不是在演戏。
方屿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眼睁睁地看着陆宁的脸在自己眼前不断放大，那双深邃的眼眸像两个旋涡，要把他的灵魂都吸进去。
近了。
更近了。
他甚至能看清陆宁纤长的睫毛，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爽的沐浴露味道，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喷洒在自己的嘴唇上。
完了。
要亲上来了。
方屿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僵得像一块石头。
然而，预想中的触碰，却迟迟没有落下。
过了几秒，他感觉脸上的那只手，力度变了，从轻抚变成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方屿疑惑地睁开眼，正对上陆宁那双己经恢复了清明的眼眸。
陆宁己经退开了一些，拉开了两人之间过分暧昧的距离，他看着方屿，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紧张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音调，仿佛刚才那个眼神拉丝，气氛旖旎的场面，只是方屿一个人的幻觉。
方屿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又“轰”的一下，全都冲上了头顶，脸颊烧得能煎鸡蛋。
“谁……谁紧张了！”他梗着脖子反驳，声音却有点抖，“我这是在找人物状态！醉酒！懂吗？身体僵硬是醉酒的正常反应！”
“嗯，”陆宁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明天就按这个状态演，挺好。”
说完，他没再给方屿任何反应的机会，转身走向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
“砰。”
门被轻轻关上。
方屿还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雷劈了的雕像。
他抬起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被另一个人呼吸拂过的，滚烫的错觉。
空气里，那股清爽的沐浴露味道，似乎也变得浓郁起来，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鼻腔，搅得他心神大乱。
完了。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脑子里一片空白。
更要命的是，他好像……也快分不清戏里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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