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的风，终于带了点傍晚的凉意，吹散了烈日积攒了一下午的燥热。
赵导那声亢奋的“咔”像是终场哨，把方屿从刚才那场几乎要缺氧的吻戏里解救了出来。
整个剧组的人看他俩的眼神都怪怪的，混杂着“卧槽牛逼”和“磕到了磕到了”的复杂光芒。
这演的哪里是戏，分明是荷尔蒙不要钱现场首播。
方屿以为今天的酷刑总算到头了，刚松下一口气，就看见赵导拧着个眉头，从监视器后头站了起来。
“不行，还差了点意思。”赵导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过来，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刚才那个全景和中景的情绪都满了，但池野那个又疯又欲的吻，我得要一个特写。一个能让观众隔着屏幕都想跟着捂嘴尖叫的特写！”
特写？
方屿刚落回肚子的心，瞬间又被一只无形的手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吧，还要再来一次？
他下意识看向陆宁，对方也正巧看过来，眼神平静得像是在说：淡定，常规操作。
可方屿的嘴唇还麻酥酥的，好像还残留着刚才被人攻城略地的灼热。
那股子熟悉感根本骗不了人。
再来一次怼脸特写，等于把这份失控的情绪放在显微镜下，一帧一帧地公开展示。
这跟当众表演裸奔有什么区别！
“来，摄影机就位！灯光！给演员脸上补点汗，对，就要那种情难自控的感觉！”赵导雷厉风行地指挥着，“方屿，陆宁，回到刚才的位置！只拍亲的部分，池野单手扣着吴言的脖子，给我狠狠地亲下去！”
两人慢吞吞地回到原位，空气里那股危险又暧昧的气息再次弥漫开来。
黑洞洞的镜头被推到他们面前，像个探头探脑的吃瓜群众，就差没举个牌子写着“亲一个”。
周围安静下来，只听得见风声和大家刻意压低的呼吸声。
“等下。”赵导忽然喊停，他指着方屿的额头，“化妆，方屿有根头发来了，挡着眼睛了，影响微表情。”
化妆师正准备上前，陆宁却先一步动了。
他抬起手，非常自然地伸向方屿的额前。
方屿的身体本能地一僵，像被点了穴。
陆宁的指腹带着薄茧，不轻不重地拂过他的额头，把那缕不听话的碎发拨到一边。
他的动作熟练得好像己经做过无数遍。
方屿甚至能闻到陆宁指尖上，那股熟悉的烟草味。
他的心跳，乱了一拍。
陆宁做完这个动作，手却没有马上收回去，而是顺势滑下，轻轻搭在了方屿的后颈上，温热的掌心贴着皮肤，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他凑到方屿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挺首了，别怂啊，早拍完早收工。”
那不是池野的命令，而是陆宁的吐槽。
方屿感觉自己的后颈像被烙铁烫了一下，热意顺着脊椎骨往上窜，烧得他脸都有点发烫。
“准备好了吗？”赵导的声音传来。
“好了。”陆宁淡定地回答，手还稳稳地搭在方屿脖子上。
“A！”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陆宁眼里的那点懒散瞬间褪去，换上了池野那种侵略性十足的眼神。
他搭在方屿后颈的手指微微收紧，不容拒绝地迫使方屿微微仰头。
镜头里，两张俊美的脸被无限放大。
池野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在吴言的唇上。
气氛己经烘托到了极致。
陆宁的脸在镜头里被放大，每一根睫毛都清晰可见。
方屿被迫仰着头，视线里全是对方那双深邃的眼睛。那里面燃烧着属于池野的、偏执的火焰。
可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贴，呼吸都缠绕在一起的瞬间，方屿注意到一个极细微的细节——陆宁的睫毛，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动。
像蝴蝶受惊的翅翼，暴露了主人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的内心。
这个发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方屿心里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原来……他也会紧张啊。
这个念头荒唐又真实，瞬间冲垮了方屿辛苦建立起来的复杂情绪。
他努力想维持住吴言的倔强表情，嘴角却不听使唤地开始上扬。
他这一丝表情的变化，没逃过近在咫尺的陆宁的眼睛。
陆宁看到方屿眼底那抹压不住的笑意，自己紧绷的神经也“啪”地一声断了。
“噗……”
一声轻笑从他喉咙里漏了出来，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方屿也彻底投降，他松懈下来，笑得弯下了腰，发出一阵闷闷的笑声。
“你笑什么？”陆宁自己也觉得好笑，一脸无奈地伸手扶住方屿的肩膀，免得他笑得栽下去。
“你睫毛抖了！”方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他控诉，“你是不是也紧张了！”
“能不紧张吗。”陆宁搓了搓手，“我也没经验啊。”
“卡。”赵导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一丝哭笑不得的无奈，“行了行了，先休息五分钟，调整一下，激动，激动到笑场了是吧？”
赵导也知道几位主演的压力大，让他们自己先找找感觉。
可这笑场一旦开始，就像打开了某个开关。
五分钟后，两人重新站好，试了两次，都以失败告终。
只要一对上视线，想起刚才的窘况，就忍不住想笑。
一旁的白瑾，却敏锐地眯起了眼睛。她看着监视器里那两个努力憋笑的身影，眼神越来越亮。
她没出声，反而对着旁边的摄影师，比了个“继续拍，镜头别停”的手势。
最后一次尝试，方屿笑得嘴角都抽筋了，他感觉腿有点站不住，身体一晃，额头就那么自然而然地，靠在了陆宁坚实的肩膀上。
那个动作，没有丝毫刻意，纯属身体的本能反应，下意识寻找的支撑。
那一刻，天台上的风，好像都停了。
陆宁低头微笑的看着靠在他肩膀上的方屿。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方屿毛茸茸的头发蹭着他的脖颈，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带着让人心痒的频率，拂过他的皮肤。
时间好像被按下了慢放键。
方屿也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笑声停住，整个人僵在陆宁的肩膀上。
他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也能感觉到从陆宁胸膛里传来的，同样失序的心跳声。
他微微抬头，对上陆宁不明所以的眼睛，这一刻，好像对方是谁都不那么重要了。
他们是彼此最信任的搭档，是可以把后背托付的朋友。
也是彼此相互依赖的存在。
这些都被白瑾示意下的那台摄像机，原原本本地记录了下来。
镜头里，那个不设防的倚靠，比任何精心设计的亲吻，都更真实、更致命。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赵导终于开口，他摆摆手，语气平和，“情绪不对，硬拍也没用。大家收工，过几天再补一下镜头。”
方屿与陆宁如蒙大赦，无奈的相视一笑，难得的是赵导竟然没发火！
白瑾走到监视器前，看着回放，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她点开那段失控的花絮，看着方屿靠在陆宁肩头的那一幕，又看了看远处与陆宁谈话，假装镇定，耳朵尖却红得能滴血的方屿。
她低声自语，却充满了兴奋。
“吻戏特写算什么……”
“这玩意儿，才能给CP粉们磕得忘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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