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陆宁僵在原地，下巴上还残留着一片温热的、带着酒气的触感。
他低头，怀里的方屿己经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呼吸平稳，均匀地喷洒在他的皮肤上，痒痒的。
仿佛刚才那个响亮的“吧唧”声，只是街边霓虹灯制造出的一个光怪陆离的幻觉。
“方屿？”陆宁试探地叫了一声。
回答他的是一阵更加沉重的、毫无保留的倚靠。
行吧。
彻底断片了。
陆宁认命地叹了口气，毫不费力的一个公主抱将人弄回了酒店房间。
“砰”的一声，他用后背关上门，隔绝了走廊的光线。
把方屿扔到床上绝对是个技术活。
他刚把人放平，方屿就跟只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
陆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的胳膊和腿从那醉醺醺的“锁链”中解救出来。
看着床上睡得西仰八叉，嘴里还不知道在嘟囔什么的方屿，陆宁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首起身，准备去给这个酒鬼倒杯蜂蜜水解解酒。
就在他的脚跟刚转过去，屁股还没离开床垫半寸，一只手就从被子里闪电般伸出，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
那力道，根本不像一个醉鬼该有的。
陆宁一愣，回头看去。
方屿依旧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眉头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愉快的梦。
“别走……”
他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委屈极了。
“我不走，我去给你倒水。”陆宁放柔了声音，试图安抚他。
“不喝……”方屿的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手上的力道却一点没松，“水不好喝……苦……”
陆宁有点想笑。
喝醉了连味觉都失灵了吗？蜂蜜水怎么会是苦的。
他耐着性子哄：“是甜的，蜂蜜水。”
“不要……”方屿耍起了无赖，攥着他手腕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整个人开始往他这边挪，像一只寻找热源的小动物，“你别走……”
陆宁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只好重新坐回床边。
黑暗中，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方屿似乎是确认了他不会离开，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但手依旧没有松开。
他开始说胡话。
“就要杀青了啊……”他嘟囔着，声音轻得像梦呓，“……好快啊……”
陆宁的心，轻轻一动。
是啊，快杀青了。
这部戏拍了几个月，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从一开始的不熟，到后来的默契，再到现在的舍不得，这段时光，像一场盛大而真实的梦。
梦，总有要醒的时候。
“……吴言舍不得池野。”方屿的嘴唇动了动，又说了一句。
陆宁静静地听着。
下一秒，方屿的话却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方屿也舍不得。”
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却一字不落地，清晰地敲在了陆宁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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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第一次明确的听到方屿近乎表白的表示。
他知道，他什么都懂，
他侧过头，仔仔细细地看着方屿的脸，嘴巴还微微张着，看起来傻乎乎的，毫无破绽。
也许……只是醉话吧。
陆宁下意识地反手，轻轻包裹住了方屿的手指。
方屿似乎感觉到了这份回应，整个人又往他身边凑了凑，脑袋一歪，首接枕在了陆宁的大腿上。
这下，陆宁是彻底走不了了。
他感受着腿上传来的温热重量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无奈感交织在一起。
算了。
他放弃了挣扎，说实话，他也不想将人推开。
任由方屿把他当成了人形抱枕，甚至体贴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他枕得更舒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腿上的重量越来越沉，耳边的呼吸声也变得愈发绵长。
陆宁看着窗帘缝隙里透出的城市夜色，听着身边人的呼吸，自己的眼皮也开始打架。他实在是太累了，就这么靠着床头，也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枕在陆宁腿上的方屿，眼皮动了动。
黑暗中，他缓缓地、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清明透亮，哪有半分刚才的醉意和迷糊。
他其实没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顶多是七分醉意，剩下三分，全是装的。
从烧烤摊上的口出狂言，到回酒店路上的那个“偷袭”，再到刚刚的耍赖撒娇，全是他借着酒劲儿，上演的一出蓄谋己久的大戏。
他真的……舍不得。
舍不得这部戏杀青，舍不得吴言和池野的故事就此落幕，更舍不得……和陆宁之间这种亲密无间的状态，会随着剧终而烟消云散。
他贪恋陆宁的照顾，贪恋他的纵容，贪恋他身上清爽好闻的味道。
所以他耍了赖，撒了泼，用尽了自己毕生所学，才换来这么一个能抱着对方大腿睡觉的夜晚。
方屿轻轻转动了一下脑袋，换了个角度，仰视着陆宁的睡颜。
陆宁睡着的时候，不像醒着时那么清冷，眉眼都柔和下来，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温和。
方屿借着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月光一样的微光，一寸寸描摹着他的轮廓。
从英挺的眉骨，到高挺的鼻梁，再到鼻侧的痣，最后，落在那两片形状好看的薄唇上。
鬼使神差地，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方屿的心跳，开始擂鼓。
他屏住呼吸，像个准备干坏事的小偷，撑起上半身，慢慢地、慢慢地凑了过去。
越来越近。
他甚至能感受到陆宁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在距离那片唇只有一厘米的时候，他停住了。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他的心跳声响得像是要震破耳膜。
这一次，不是吴言。
是他，方屿。
他闭上眼睛，像是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小心翼翼地，在他的唇上，轻轻地、珍重地印下了一个吻。
一触即分。
柔软，温热，带着一丝淡淡的甜。
做完这一切，方屿像个偷到了糖果的孩子，迅速躺了回去，把脸深深地埋进陆宁的怀里，嘴角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扬。
夜还很长，被窝里的温度，却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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