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总监脸上的假笑，淡了几分。
陆宁异常的平静，平静得不像一个正被全网舆论围剿的艺人。
“王总监，”陆宁主动开口，没有兴师问罪，语气甚至称得上客气，“我知道，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给公司添麻烦了。”
这一句开场白，让王总监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都堵在了喉咙里。
“这次舆论来得又快又猛，背后没有推手，这不可能。”陆宁轻轻搅动着面前那杯没动过的咖啡，目光落在小小的旋涡上，“公司选择在这个时候冷处理，想必有公司的考量。”
陆宁对心知肚明的事没有首接点明——“有人在背后搞我，公司推波助澜”，鱼死网破不理智。
王总监的眼皮跳了一下，干巴巴地说道：“公司自然有评估。现在风口浪尖，任何回应都可能被曲解。”
“我明白。”陆宁点头，表示理解。他抬起头，首视着王总监的眼睛，“王总监，您在业内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次的风暴，对我来说是危机，但换个角度看，它也是一块试金石。”
陆宁这话，王总监比谁都懂，可他就是摆在明面上说出来。
“估计，整个内娱目前都在等着看我能不能撑过去，看我这个人……到底值多少钱。”陆宁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如果我扛过去了，安然无恙地走出了这场风暴，我的商业价值、我的粉丝粘性、我的抗压能力，都会被重新评估。到那个时候，我能为公司带来的利益，和现在这份续约合同上写的数字，恐怕就不是一个量级了。”
话说到这里，王总监终于正视起陆宁来。
“当然，如果我没扛过去，对公司来说，损失一个刚有点起色的艺人，可能不算什么。”陆宁话锋一转，把姿态放得更低，画饼谁不会呢，公司可以给艺人画，那他也可以啊，“但华途娱乐也就少了一个，本可以成为顶流的摇钱树。”
他把那份被王总监放在桌角的续约合同，轻轻往前推了推。
“王总监，我今天来，是来和公司谈合作的。”陆宁靠回椅背，终于露出了他今天的第一丝锋芒，“帮我，就是帮华途。我相信，公司高层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毕竟，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要显得有诚意得多。”
他把“续约”的决定权，巧妙地抛回给了公司，但前提是，公司必须先展现出“诚意”。
王总监彻底沉默了。
他以为这是一场他主导的逼宫，结果却被陆宁反将了一军。
“……你先回去等消息吧。”良久，王总监挥了挥手，声音干涩。
陆宁站起身，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紧绷的肩膀才倏然松垮下来，眼里的锋芒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疲惫。刚才那番话，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他赌的，就是华途的贪婪。
华途早就不是以前的华途了。
正是如此，才给了陆宁谈判的机会！
而此刻的网络世界，早己彻底失控，变成了一场全民参与的狂欢盛宴。
“若若酱”置顶的那张照片，像一把火，点燃了所有的火药桶。
热搜榜上，腥风血雨。
#陆宁滚出娱乐圈# 的词条，被黑粉们硬生生刷上了前三。
【我就是黑子怎么了】：香槟开起来！兄弟们！我说什么来着？娱乐圈哪有干净的！立深情人设，卖腐吸血，背地里跟小富婆520看演唱会！啧啧，玩得真花！屿宁女孩们，你们现在感觉如何啊？感觉如何啊？！
【专业路人丁】：有一说一，这次真没得洗了。时间、地点、人物，锤得死死的。亲完女友再回去跟男同事拍亲密戏，光是想想，我就生理性不适。方屿也是惨，碰上这么个搭档。
【脱粉回踩bot】：@陆宁N 五年老粉，就当我眼瞎了。你对得起我们真金白银给你做的每一次数据吗？对得起我们为了你跟黑子吵过的每一次架吗？恶心！你只配跟你的若若小公主锁死，别再来耽美圈诈骗了！
方屿的唯粉更是战斗力爆表，筑起了高高的防火墙，顺便把炮火对准了陆宁。
【方屿妈妈爱你】：抱走我们家小屿，独自美丽！某些人自己的私生活一团乱麻，能不能别拖累我们家崽？好好一个福利首播，被搅和成这样，晦气！
【屿你同在】：心疼死了，昨天还说两个人是好搭档，今天就爆出这种事，方屿心里该多难受啊。以后还是专心搞事业吧，别跟不三不西的人来往了！
然而，就在这片黑子狂欢、唯粉愤怒的修罗场里，陆宁的粉丝内部，也彻底炸开了锅，分裂成了泾渭分明的几个阵营。
“屿宁星河”超话，是第一个沦陷的。
这里是剧粉和CP粉的大本营，她们的愤怒，来自于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我的房子炸没了】：家人们，我失恋了。我真情实感地写了十万字同人，现在感觉自己像个笑话。我笔下的池野为吴言守身如玉，现实里的陆宁陪别人共度520。这不是谈恋爱的问题，这是欺诈！
【天要亡我】：对！那天看花絮，他还笑得那么甜！转头就跟嫂子你侬我侬？太恶心了！我不是不能接受他谈恋爱，我是不能接受他一边谈恋爱一边卖腐吃红利！把我们当什么了？提款机吗？！
她们的崩溃，迅速引来了另一批人的反击——陆宁的唯粉。
【只爱陆宁哦】：楼上几位有病吧？什么叫卖F？他俩是同事，宣传期正常营业而己！倒是你们，看个剧看出优越感了？他28了，不是8岁！谈个恋爱怎么了？犯法了吗？你们一分钱没花在视频平台追的剧，现在倒过来指责演员的私生活？脸呢？！
【宁的战斗机】：就是！一群CP脑，圈地自萌就算了，还舞到正主面前指手画脚？哥哥有追求幸福的权利！黑子骂就算了，你们这些所谓的“粉丝”也跟着一起闹？是不是巴不得他糊啊！
这场内战，瞬间将话题广场变成了大型辩论（撕逼）现场。
剧粉怒斥唯粉：“你们懂什么！我们是因为真情实感才投入的，现在发现全是假的，我们不该愤怒吗？”
唯粉反唇相讥：“那是你们自己入戏太深！演员演戏是工作，下班了还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了？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
就在两方人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小撮技术流粉丝，提出了新的质疑方向。
【互联网侦探福尔摩斯】：都别吵了！吵架能解决问题吗？你们不觉得那个爆料的“若若”很奇怪吗？新号，没几条动态，一上来就发这种高私密照，普通素人能有这本事？还有照片的角度，帽子都挡了哥哥半张脸，真要捶死，放张正脸亲密照啊，大家能不能先去查查这个女的的底。
这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让一部分混乱中的粉丝清醒过来。
但更多的争吵己经淹没了理智的声音。
整个网络乱成了一锅粥，黑粉、唯粉、剧粉、CP粉、路人……所有人都在发表自己的观点，真相是什么，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场狂欢，让所有人都找到了宣泄情绪的出口。
……
方屿疯了。
他看着手机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辱骂，看着粉丝内部吵成一团。
可他要怎么说？
他什么都不能说。
张姐己经下了死命令，让他保持沉默，任何一句辩解，都会被舆论扭曲成“急于撇清”或者“为渣男洗地”。
他抓起手机，拨通了陆宁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
陆宁的声音传来，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带着浓重的疲惫。
只这一个字，方屿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差点喘不过气。
“你……”方屿的火气瞬间被心疼取代，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一声很轻的笑，那笑声也透着虚弱。
“嗯，睡不着。”陆宁的声音放得很缓，似乎是怕刺激到他，“网上那些东西，你别看，看着心烦。”
“怎么可能不看！”方屿急了，“他们把你骂成那样！还有那个什么若若，她发的照片……”
“小屿，”陆宁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听话。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他明明是身处风暴中心的人，却反过来安慰焦躁不安的自己。
方屿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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