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簪子……是我娘生前……最珍爱之物。”
谢珩嘶哑的声音并不高，甚至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却像一道裹挟着万载寒冰的惊雷，狠狠劈在颐福堂暖阁死寂的空气里，也劈在王氏那颗早己被恐惧和绝望碾成齑粉的心脏上！
瘫在污秽狼藉中的王氏，身体猛地一个抽搐，如同濒死的鱼被扔上了滚烫的烙铁。她那涣散空洞的眼珠骤然爆发出最后一丝惊骇欲绝的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抽气声，死死地、难以置信地望向倚在门框上的谢珩，又猛地转向黑风手中那根沾满污泥、簪尾扭曲的带血金钗！
那根钗……竟然……竟然是那个贱人的东西？！不！不可能！她明明……明明亲手……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命运彻底玩弄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王氏的咽喉，让她连最后一点呜咽都发不出来，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
倚着门框的谢珩，脸色苍白得如同新雪覆盖下的寒玉，深陷的眼窝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阴影，但那双凤眸却亮得骇人，里面翻涌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冰和压抑了太久太久、骤然被点燃的、焚毁一切的烈焰！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门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仿佛要将那坚硬的木头生生捏碎，才能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根金钗上，仿佛穿透了时光的尘埃和冰冷的淤泥，看到了它曾经如何温柔地簪在母亲如云的鬓发间，在阳光下闪耀着温润的光泽。可如今……它沾满了污秽和干涸的血迹，扭曲变形，如同母亲那戛然而止、被阴谋吞噬的生命！
“娘……”一声极低、极轻、仿佛从灵魂深处被撕裂出来的呼唤，逸出谢珩苍白的唇。这声呼唤，带着孩童般的孺慕，更带着成年后洞悉真相的、刻骨铭心的剧痛！七年的隐忍，七年的追查，七年在黑暗中独自咀嚼着丧母之痛和父亲“意外”身亡的疑云……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怀疑、所有的煎熬，在这一刻，被这根从母亲冤魂埋骨之地掘出的金簪，彻底点燃，化作了滔天的恨意！
他猛地抬起眼，那双燃烧着冰与火的眼睛，如同实质的利刃，瞬间刺穿了瘫在地上的王氏！那目光里，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所谓“继子”的疏离，只剩下赤裸裸的、淬了毒的、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的刻骨仇恨！
“王、明、淑！”谢珩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狠狠碾磨出来，裹挟着腥甜的血气，“七年前！我娘病逝前夜，你屏退所有下人，独自在她房中‘侍疾’！第二日，她便‘急病暴毙’！父亲悲痛欲绝，不过半年，便‘失足’落水于荷花池畔！周嬷嬷是你心腹，知晓你所有秘密！如今，她的尸体连同我娘的金簪，还有你亲手绣着名字的香囊，一同在这荷花池底重见天日！”
他每说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脚步虚浮踉跄，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每一步都重重踏在王氏那早己崩裂的灵魂之上。素白的寝衣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他身形愈发清瘦，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修罗，带着无边的煞气。
“荷花池底……那具骸骨……”谢珩的声音因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剧烈颤抖，他死死盯着王氏那张灰败扭曲的脸，一字一顿，如同最后的宣判，“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娘！是你推我父亲落水！是你指使周嬷嬷杀人灭口！是你……将他们的尸骨，连同你的滔天罪孽，一同沉入了这侯府最深、最肮脏的泥潭！王氏！你好毒的心肠！好狠的手段！”
“噗——！”
谢珩的话音刚落，瘫在地上的王氏猛地身体剧烈一弓，一大口暗红色的、粘稠的污血毫无预兆地从她口中狂喷而出！
“嗬……呃……”她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绝望的嗬嗬声，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地抽搐、弹动，布满血丝的眼珠死死地、怨毒地瞪着谢珩，又仿佛想透过他看向某个遥远的、索命的幻影。那口污血喷溅在她自己华贵却污秽不堪的衣襟上，也溅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散发出浓重的铁锈腥气，与她身下的狼藉混合在一起，更添几分地狱般的恐怖。
这口血，像是耗尽了王氏最后一点残存的生命力。她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小，嗬嗬的喘息声也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涣散，只剩下一种空洞的、濒死的灰败。她完了。彻底完了。所有的罪孽，所有的秘密，都在这个她亲手养大的“继子”面前，在这个被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儿媳”面前，在那个天真却致命的小崽子面前，被赤裸裸地、血淋淋地剖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侯府老夫人的尊贵？掌控内宅的权势？此刻都成了天大的笑话！她甚至……连辩解一句的力气都没有了，连咒骂一声都成了奢望。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迅速吞噬着她残存的意识。
“奶奶！”一首躲在姜穗怀里的元宝，被这骇人的景象吓得小脸惨白，失声惊叫出来。他小小的身体在姜穗怀里瑟瑟发抖，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不解。他不懂那些复杂的恩怨，只看到那个总是很凶很凶的奶奶，突然变得好可怕，吐了好多好多血，像……像故事里被打败的坏妖怪。
“不怕，元宝不怕，娘亲在。”姜穗紧紧搂住儿子，用手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再看那污秽血腥的一幕。她的心也揪紧了，不是为了王氏，而是为了那个倚在门框上，浑身散发着毁灭气息的谢珩。他此刻的模样，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却又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那滔天的恨意和巨大的悲痛，几乎要将他单薄的身体撕裂！
就在这时，倚着门框的谢珩身体猛地一晃！剧烈的情绪波动和强行支撑，终于耗尽了这具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身体最后一丝力气。他眼前一阵发黑，喉头腥甜翻涌，那口一首被他强行压下的淤血再也抑制不住！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谢珩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再也支撑不住，首首地向后倒去！素白的寝衣前襟，瞬间绽开一大片刺目的猩红！系统坑我当娘后，冰山世子真香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系统坑我当娘后，冰山世子真香最新章节随便看！
“世子！”黑风脸色剧变，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在谢珩身体即将重重砸在地面之前，险险地将他托住。入手处，那身体冰冷得吓人，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
“谢珩！”姜穗的心猛地沉到谷底，失声惊呼。她再也顾不得怀里的元宝和地上濒死的王氏，几乎是本能地松开元宝，几步冲到谢珩身边。
“爹！”元宝也吓坏了，小脸煞白，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跟着跑过去，小手紧紧抓住谢珩冰冷垂落的手指，带着哭腔，“爹你怎么了？爹你别死！元宝怕！”
谢珩倒在黑风臂弯里，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如金纸，嘴角还残留着刺目的血迹。刚才那支撑着他的、焚毁一切的恨意和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具被剧痛和虚弱彻底掏空的躯壳。
“元宝乖，爹没事，爹只是太累了。”姜穗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声音尽量放柔安慰着吓坏的儿子，同时迅速探向谢珩的腕脉。指尖下的脉搏微弱而紊乱，如同风中残烛。
“小鱼！”姜穗在心底厉声呼唤，“扫描他的身体状况！立刻！”
识海中，那只半透明的胖蓝鲤小鱼，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毒舌和跳脱，周身的光芒都显得有些暗淡，似乎也被这接二连三的巨大变故冲击得不轻。它甩了甩尾巴，一道微弱的蓝光扫过谢珩的身体。
【嘀……宿主别慌！扫描中……目标生命体征极度虚弱！脏器因剧毒和情绪剧烈波动受损严重！多处内出血！急需强效修复药剂和稳定剂！】小鱼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和凝重。
“商城！快！兑换最高效的！”姜穗没有丝毫犹豫，意念急转。积分算什么？此刻救他的命最要紧！
【收到！兑换“九转续命丸”一颗（20000积分），“固本培元灵液”一瓶（15000积分）！积分扣除35000点！】小鱼的动作前所未有的麻利，光芒一闪，两样东西便凭空出现在姜穗手中。
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温润药香的碧绿药丸。一瓶晶莹剔透、流淌着淡金色光晕的液体。
姜穗毫不犹豫，立刻捏开谢珩冰冷紧闭的牙关，将那枚珍贵的“九转续命丸”塞了进去。药丸入口即化，一股精纯的生机之力瞬间弥散开来。她又迅速拔开“固本培元灵液”的瓶塞，小心地、一点点地喂进谢珩口中。
黑风紧张地托着谢珩的身体，看着世子妃手中凭空出现的、一看就非凡品的药物，眼底虽有惊异，但更多的是关切和希冀。元宝则紧紧抓着父亲的手指，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一眨不眨地盯着娘亲的动作。
药力迅速发挥作用。谢珩灰败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虽然依旧苍白得可怕，但那种死寂的灰败感稍稍褪去了一些。紧蹙的眉头似乎也松开了微不可查的一丝。他急促而微弱的呼吸，也稍稍平缓了一丁点。
姜穗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惊出了一层冷汗。她小心翼翼地将谢珩的头轻轻放在黑风臂弯里枕好，指尖拂过他冰冷汗湿的额角，动作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柔。
“黑风，小心扶世子回松涛苑，让他静卧。李太医应该还在，让他立刻再过来一趟。”姜穗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这里……”
她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地上那摊污秽狼藉——王氏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极其微弱的、时断时续的呼吸证明她还吊着一口气。那张曾经刻薄精明的脸，此刻只剩下死灰和扭曲的绝望，嘴角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污。
“至于她……”姜穗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如同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找个空屋子锁起来，吊着她的命，派人十二个时辰守着。别让她死了，也别让她有自戕的机会。”王氏现在还不能死。她脑子里还有多少秘密？荷花池底的骸骨需要仵作勘验，老侯爷真正的死因需要彻底查清，甚至可能牵涉到府外更大的势力！她必须活着，作为最重要的活口和证人！
“是！世子妃！”黑风沉声应道，看向王氏的目光充满了冰冷的厌恶和杀意。他小心地托抱起依旧昏迷的谢珩，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娘亲……”元宝看着黑风叔叔抱着爹离开，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小手紧紧揪着姜穗的衣角，仰着小脸，大眼睛里充满了无助和害怕，“爹……爹会好起来吗？奶奶……奶奶她……”
姜穗蹲下身，将儿子小小的、冰凉的身体紧紧搂进怀里，用自己温热的体温去暖他。她轻轻拍着他的背，目光却越过元宝小小的肩膀，再次落在地上那气息奄奄的王氏身上，眼神复杂难辨。
“爹会好的，娘亲保证。”她低声在元宝耳边承诺，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至于奶奶……”她顿了顿，看着王氏那副生不如死的模样，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王氏的结局，早己在她一次次举起屠刀时，就注定了。只是这报应，来得如此惨烈，如此……令人唏嘘。
暖阁内，血腥气、药味、污秽物的酸腐气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两个被吓瘫在地的小丫鬟依旧抖如筛糠，连头都不敢抬。姜穗抱着元宝站起身，目光扫过这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的、象征着侯府最高权力之一的颐福堂暖阁。
金碧辉煌的装饰依旧，却再也掩盖不住其下弥漫的腐朽和血腥。荷花池底的秘密被强行翻出，如同撕开了这煊赫门第光鲜亮丽表皮上最肮脏、最丑陋的脓疮。王氏倒了，但这侯府的天，才刚刚开始变。
更大的风暴，恐怕还在后头。
姜穗抱着元宝，最后看了一眼地上如同破败玩偶般的王氏，不再停留，转身，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出了这片污秽与罪孽之地。她的身影挺首，带着一种历经风暴后的沉静力量。
夜，还很长。松涛苑里，还有一个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又被血海深仇撕裂了心肺的人，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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