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自由和铁锈腥气的风，刀子般刮过脸颊。
青萝死死抱着怀中墨雪的小身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脚下的冰晶小舟如同离弦之箭，撕裂黑水镇上空污浊的空气，将下方那片爆炸、火光、惨嚎交织的混乱船坞地狱，连同那潭吞噬一切的幽深黑水，狠狠甩在身后。
高度在疾速攀升，刺骨的寒意被破空的气流搅散了些许，但青萝的心却沉得比潭底更深。墨雪在她怀里几乎没有重量，小小的身体冰冷得吓人，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像在拉扯她紧绷的神经。脖颈上那道墨绿锁链的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幽光闪烁，每一次明灭都像在抽取小家伙最后一点生命力。七日的诅咒，毒蛟恶毒的幽冥引，像无形的绞索，越收越紧。
她甚至不敢低头细看，只能将体内那枚翠绿灵种催动到极致，温润却有限的生命力量，源源不断地渡入墨雪体内，如同在狂风暴雨中拼命护住一点微弱的火苗。
“撑住…墨雪…我们出来了…”声音干涩嘶哑，被风吹得破碎。
身下的冰舟发出细微的嗡鸣。这艘由寒玉髓在狂暴能量中自行塑形、浴火重生的奇异造物，通体幽蓝剔透，线条流畅如冰雕，两侧微微震颤的冰翼在高速飞行中稳定着方向。它似乎能感知到驾驭者的虚弱和急迫，速度不减反增，幽蓝的寒气在舟尾拖曳出一道长长的冰晶轨迹，在昏黄的天空下格外醒目。
青萝心头一紧。太显眼了！黑水镇是毒蛟帮的老巢，刚才船坞那惊天动地的爆炸，无异于捅了马蜂窝！必须尽快降落，找个地方藏身！
她强忍着左肩伤口被寒风刺激的剧痛和透支灵种带来的眩晕感，翠绿的瞳孔锐利地扫视着下方急速掠过的景象。
黑水镇的全貌，以一种令人窒息的肮脏和混乱姿态铺展开来。
房屋大多低矮歪斜，用腐烂发黑的木板、锈迹斑斑的铁皮和不知名的兽骨胡乱拼凑而成，如同生长在沼泽上的巨大毒瘤。狭窄扭曲的街道如同迷宫，流淌着墨绿色、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污水。巨大的、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金属管道如同巨蟒的尸骸，盘踞缠绕在建筑之间，有些地方还在嘶嘶地喷吐着黄绿色的蒸汽。空气中混杂着鱼腥、铁锈、腐烂物和劣质燃料燃烧后的刺鼻气味，沉重得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视线所及，几乎没有正常的“人”。更多的是皮肤覆盖着滑腻鳞片、眼珠赤红、手脚带着蹼爪痕迹的“半鱼人”，他们或在污水中麻木地劳作，或在阴暗的角落里为了争抢一点发霉的食物而撕打。偶尔能看到穿着黑色皮甲、脸上纹着毒蛇刺青的毒蛟帮众，他们趾高气扬地穿行在街道上，皮鞭甩得啪啪作响，肆意驱赶、抽打着那些动作稍慢的“半鱼人”，如同在管理一群肮脏的牲畜。
这里就是一片被遗忘的、浸泡在毒液和绝望中的泥沼！
冰舟飞掠过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似乎是废弃的垃圾堆积场。腐烂的杂物堆成小山，散发着更加浓烈的恶臭。就在这片污秽之地的边缘，青萝敏锐地捕捉到一条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阴暗巷口。巷子深处，几间几乎被垃圾淹没的破败小屋，透着一股死寂。
“那里！”青萝毫不犹豫，意念驱动冰舟。
幽蓝的冰晶小舟灵巧地划出一道弧线，速度骤降，如同归巢的倦鸟，悄无声息地滑向那条散发着霉味的窄巷。两侧高耸的、布满油污和不明污渍的墙壁迅速挤压过来，光线瞬间变得昏暗。
冰舟稳稳地悬停在巷子深处，距离地面仅剩半尺。舟身散发的寒气在地面凝结出一小片白霜。
青萝抱着墨雪，咬牙想站起来，脚下却猛地一软，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过度透支灵种生机和神经高度紧绷后的骤然松弛，让她的身体发出了强烈的抗议。她踉跄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巷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冰冷的墙壁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刺骨的寒意，左肩的伤口火烧火燎地疼。
怀里的墨雪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蚊蚋般的痛苦呻吟。青萝低头，心猛地揪紧。小家伙脖颈上的墨绿锁链纹路，此刻竟如同活过来的毒蛇，幽光闪烁的频率加快，颜色也变得更加深邃，隐隐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恶意。那纹路似乎正在缓慢地、坚定地向着它小小的胸口蔓延！
“墨雪！”青萝的声音带着哭腔，灵种的光芒拼命地亮起，试图压制那恶毒的纹路。
就在这时——
“嘶…吼…”
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从冰舟的船头传来！
青萝猛地抬头！
黄风龙！
他一首蜷缩在冰舟船头，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自潭底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开始，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头颅深埋在臂弯里，那支狰狞的冰蓝色龙臂无力地垂落，覆盖着鳞片的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在光滑的冰晶船体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但此刻，他动了！
覆盖着冰蓝鳞片的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低吼声就是从他那深埋的头颅下发出。那声音充满了痛苦、狂躁，还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凶戾！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他体内苏醒、挣扎，要撕裂这具人类的躯壳冲出来！
“黄风？”青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种比面对毒蛟追兵更加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威压，猛地以黄风龙为中心扩散开来！这威压并非针对谁，更像是一种失控的能量逸散！巷子两侧墙壁上凝结的污秽冰霜瞬间增厚了一层，发出细微的咔嚓声。空气中弥漫的恶臭似乎都被这股寒意冻结、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洪荒巨兽般的凶煞之气！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青萝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原本属于人类的眼瞳，此刻完全被一种狂暴的、燃烧般的冰蓝色所取代！瞳孔深处，看不到一丝熟悉的温度，只有一片混沌的、翻腾不休的毁灭欲望！如同被暴风雪肆虐的极地冰原，只剩下永恒的酷寒和死寂！冰蓝的光芒在他眼眶中疯狂闪烁、明灭，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他身体无法抑制的剧烈痉挛。
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嗬嗬”声。那支覆盖着鳞片的龙臂，此刻不再是死寂的垂落，而是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箕张，尖锐的爪尖闪烁着幽蓝的寒芒，对准了…对准了青萝和她怀中的墨雪！
一股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锁定了她们！
“黄风龙！醒醒！是我们！”青萝厉声喝道，翠绿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灵种的守护意志混合着她自身的坚韧，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死死抵住那扑面而来的凶煞威压和冰冷杀意。
她的声音似乎刺破了黄风龙意识深处那层狂暴的冰壳。
他布满冰蓝鳞片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扭曲，那只抬起的龙臂颤抖得更加厉害，爪尖在空中痛苦地抓挠着，仿佛在与一股无形的巨力搏斗。冰蓝的眼瞳中，那纯粹的毁灭欲望里，极其艰难地、极其短暂地，挣扎出一丝属于“黄风龙”的、破碎而痛苦的光。
“走…”一个极其嘶哑、如同砂砾摩擦的破碎音节，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下一秒，那丝微弱的光就被更加汹涌的冰蓝狂潮彻底淹没！
“吼——！！！”
一声完全脱离了人类范畴的、充满了暴戾与痛苦的咆哮，撕裂了窄巷的死寂！黄风龙的身体猛地弓起，覆盖鳞片的脊背上，几根尖锐的冰刺破开皮肉，带着淋漓的冰屑和暗红的血珠，狰狞地生长出来！他那只失控的龙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不管不顾地朝着青萝和墨雪横扫而来！
恐怖的劲风夹杂着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气，瞬间笼罩了狭窄的空间！
避无可避！
青萝瞳孔骤缩！抱着墨雪的她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闪避动作！千钧一发之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全部灵种力量汇聚于身前，形成一面翠绿的光盾！
轰！
冰蓝色的龙爪狠狠砸在翠绿光盾之上！
巨大的力量如同山崩海啸！光盾剧烈震荡，翠绿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青萝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喉头一甜，鲜血瞬间涌上口腔！她整个人连同怀中的墨雪，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狠狠砸飞出去！
砰！哗啦！
青萝的后背重重撞在巷子尽头一间破败小屋那腐朽的木门上！早己不堪重负的木门瞬间碎裂！她和墨雪滚落进去，砸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噗！”一口鲜血终于抑制不住，从青萝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布满污渍的地面。左肩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迅速渗透了衣衫。灵种的光芒瞬间黯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
“喵…”怀中的墨雪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呜咽，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脖颈上的墨绿纹路因为剧烈的冲击而猛地一亮，如同毒蛇噬咬！小家伙的气息瞬间又微弱了几分，碧金异瞳紧闭，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巷子里，失控的黄风龙发出更加狂暴的咆哮。冰蓝的龙臂疯狂地挥舞、砸击着两侧的墙壁！腐朽的木板和脆弱的砖石如同纸糊般碎裂！冰屑混合着碎石和污秽的冰霜西处飞溅！整条窄巷都在他失控的力量下呻吟、颤抖！那股凶戾的洪荒龙威毫无保留地肆虐着，如同风暴的中心！
“该死！”青萝挣扎着想爬起来，剧痛和虚弱却让她动弹不得。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前有毒蛟帮的追兵，后有失控的同伴，墨雪命悬一线…难道真的要死在这肮脏的角落？
就在这时——
“啧…大晚上的，拆老身的房子，后生仔…火气不小啊。”
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浓重鼻音和明显不悦的声音，突兀地在破败的小屋里响起。
这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含糊不清，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巷子里黄风龙狂暴的咆哮和破坏声！
青萝浑身一僵，猛地转头，循声望去。
借着从破碎门洞透进来的、昏暗浑浊的光线，她看到小屋最里面的角落，一个极其佝偻、瘦小的身影，蜷缩在一张几乎被磨得油亮的破旧藤椅上。身影被笼罩在更深的阴影里，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件脏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厚重棉袄，以及从棉袄袖口伸出的、一只枯瘦得如同鸡爪般的手。
那只枯瘦的手，正端着一个缺了口的粗陶碗，碗里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散发出一股极其浓郁、混合着辛辣和苦涩的药味。
刚才那声音，显然就是这佝偻身影发出的。
青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敌是友？毒蛟帮的眼线？还是…黑水镇里某个隐居的怪人？
“吼！！！”巷子里的黄风龙似乎也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吸引了注意。他猛地停下对墙壁的破坏，布满冰蓝鳞片的头颅缓缓转向小屋的破洞。那双燃烧着毁灭欲望的冰蓝眼瞳，如同探照灯般，死死锁定了藤椅上的佝偻身影！
狂暴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涌入小屋！地面和墙壁上迅速凝结出厚厚的白霜！
那佝偻的身影却仿佛毫无所觉。枯瘦的手依旧稳稳地端着陶碗，凑到嘴边，慢条斯理地“滋溜”一声，喝了一大口滚烫的药汁。然后，才极其缓慢地、如同生了锈的机器般，将脸转向门口的方向。
阴影稍稍褪去，露出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苍老脸庞。脸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双眼睛——浑浊、昏黄，眼白泛着不健康的黄翳，瞳孔却异常深邃，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此刻，这双浑浊的眼睛，正毫无波澜地扫过门口狼藉的景象，扫过重伤吐血的青萝和她怀中气息奄奄的墨雪，最后，定格在巷子中那个浑身散发着凶煞寒气、如同人形凶兽般的黄风龙身上。
尤其是他那只狰狞的、覆盖着冰蓝鳞片、还在不受控制地逸散着恐怖寒气的龙臂。
“呵…”老妪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如同破风箱拉动般的短促气音。那浑浊昏黄的眼珠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慢吞吞地将粗陶碗放在旁边一张同样油腻破旧的小木几上，枯瘦的手指在油腻的棉袄上随意擦了擦。
“吵死了。”她嘟囔着，声音依旧沙哑含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嫌恶，“要打出去打，别弄脏了老身的地板。”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驱赶两只闯进院子打架的野狗。
然而，她那双浑浊的眼睛，却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牢牢钉在黄风龙那只失控的龙臂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那眼神深处，没有恐惧，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以及一丝…深埋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巷子中，被那浑浊目光锁定的黄风龙，动作猛地一滞！
那纯粹的、翻腾不休的毁灭欲望，似乎遇到了某种无形的阻碍。冰蓝的眼瞳中，狂暴的光芒剧烈地闪烁、冲突！他那只抬起的、准备再次攻击的龙臂，僵硬地停在半空，鳞片下的肌肉如同虬龙般疯狂蠕动、扭曲，仿佛身体内部正在爆发一场惨烈的战争！
他喉咙里发出更加痛苦和混乱的“嗬嗬”声，布满鳞片的脸上表情狰狞到了极点。一股更加强大的、源自龙臂本能的凶煞之气猛地爆发，试图将那浑浊目光带来的无形压力碾碎！
轰！
冰蓝色的寒气如同怒潮般从他身上炸开！巷子两侧本就摇摇欲坠的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片的冰棱和碎石簌簌落下！地面凝结的冰霜瞬间增厚数寸，寒气首逼小屋！
“哼！”
藤椅上的老妪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鼻音。那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狠狠敲在黄风龙狂暴的意识深处！
她那只枯瘦如同鸡爪的右手，极其随意地抬了起来，对着巷子中失控的黄风龙，凌空虚虚一按！
没有光芒闪烁，没有能量爆发。
但就在她抬手虚按的瞬间——
“呃啊——！！！”
黄风龙口中猛地爆发出比之前更加凄厉痛苦的嘶吼！他那条狰狞的龙臂如同被无形的万钧巨石砸中，猛地向下沉去！覆盖其上的冰蓝鳞片剧烈地开合、颤抖，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整个身体都被这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压得弯折下去，双膝重重砸在布满冰霜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更加诡异的是，那从他龙臂上疯狂逸散、肆虐巷道的恐怖寒气，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堤坝，竟被硬生生地压制回他身体周围三尺之内！再也无法向外蔓延分毫！
那浑浊昏黄的眼睛里，依旧古井无波，只有一丝淡淡的、如同看着一件失败试验品般的…厌烦？
“压不住的东西，就别硬往外放。”老妪慢悠悠地收回手，重新端起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汤，仿佛刚才只是掸了掸灰尘，“聒噪。”
青萝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看似行将就木的老婆婆…是什么人？！随手一按，竟然能将失控状态、力量暴涨的黄风龙压制得跪倒在地，连那恐怖的龙臂寒气都被强行禁锢？！
这绝不是黑水镇该有的力量！更不可能是毒蛟帮的人！
她挣扎着想开口求救，却因伤势过重，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
老妪浑浊的目光终于从跪在巷子里痛苦挣扎的黄风龙身上移开，落到了青萝和她怀中的墨雪身上。尤其是墨雪脖颈处那闪烁着恶毒幽光的墨绿锁链纹路。
“啧…”她再次发出那标志性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咂嘴声，昏黄的眼珠在墨雪小小的身体上停留了片刻，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一个引龙煞入体，身魂撕裂；一个被幽冥锁魂，命火将熄…还有个木灵本源透支，根基受损…”她的声音含混不清，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宣判，“你们几个，倒是把‘找死’两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中了青萝心中最深的恐惧和绝望。
但就在这绝望的宣判中，青萝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机！这神秘的老婆婆能一眼看穿他们三人的状态，甚至能随手压制失控的黄风龙！她…或许有办法？！
求生的意志压过了伤痛和虚弱。青萝强撑着支起上半身，不顾嘴角溢出的鲜血，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藤椅上的老妪嘶声道：“前辈…求您…救救他们！救救墨雪！它快撑不住了！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不顾一切的恳求和绝望。
老妪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顿。浑浊的目光再次落在青萝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昏黄眼珠，似乎穿透了她狼狈的外表，看到了她翠绿瞳孔深处那燃烧到极致的守护意志和…灵种深处那道微弱却坚韧的奇异流光（黄风龙的残魂碎片）。
“代价？”老妪嗤笑一声，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老身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代价’。”她慢悠悠地又喝了一口药汤，才将浑浊的目光投向依旧跪在巷子里、被无形力量死死压制、痛苦挣扎却无法起身的黄风龙。
“尤其是…带着‘故人’气息的麻烦代价。”
故人？青萝心中猛地一跳！这老婆婆认识黄风龙？还是认识…他体内那失控的龙臂源头？
没等青萝细想，老妪那枯瘦的手指随意地指了指巷子里如同困兽般的黄风龙，又点了点青萝怀中的墨雪，最后落回到青萝身上。
“木灵小丫头，想救你的猫崽子，还有那个半死不活的龙煞小子？”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可以。但老身的规矩，只救能自己爬进门的。”
她浑浊的目光扫过青萝重伤的身体和几乎昏迷的墨雪，最后停留在巷子里被压制得动弹不得的黄风龙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把他，”老妪的鸡爪般的手指，指向黄风龙，“弄进来。用你自己的法子，压住他体内那条不听话的‘虫子’。让他‘自己’，爬过老身这道门槛。”
“记住，老身只等十息。”
“十息之后，门关，人死，概不负责。”
话音落下，老妪不再看他们一眼，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她重新蜷缩回那张破旧的藤椅里，端起粗陶碗，慢条斯理地继续喝着她那碗散发着辛辣苦涩气味的药汤。昏黄浑浊的眼眸微微阖上，如同一个真正行将就木的普通老妇。
十息！
如同死亡的倒计时，瞬间在死寂的小屋里敲响！
青萝的血液几乎冻结！她看着巷子里痛苦嘶吼、被无形力量压制得如同雕塑般的黄风龙，又低头看向怀中气息越来越微弱、墨绿锁链纹路幽光闪烁的墨雪。
十息！她必须在十息之内，让失控的黄风龙恢复一丝理智，压制住那暴走的龙臂煞气，让他自己爬进来！否则…墨雪必死无疑！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没有退路！
青萝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和软弱被彻底烧尽！翠绿的眼眸深处，爆发出一种近乎燃烧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光芒！
她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剧烈的刺痛和腥甜的血气瞬间刺激了她近乎枯竭的精神！
“黄风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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