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风龙指尖下的触感冰凉坚硬,却又在深处隐隐传来岩浆般的搏动。这条重铸的左臂,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整条愤怒的山脉,沉重得超乎想象,仅仅是试图弯曲一下手指,都感觉像是在拖动一座万钧铁闸。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额头上瞬间又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那感觉,就像有人用烧红的铁钎插进了骨头缝里搅动,还顺带通了电。
“啧,别瞎动!”玄诚子嫌弃的声音立刻飘了过来,他正蹲在不远处,用一根小树枝百无聊赖地戳着地上那块被他弹飞、己经布满裂纹的火云晶,“刚给你糊弄上,还没晾干呢!急什么?想再碎一次?”
黄风龙喘息着,努力平复着那撕裂般的剧痛和左臂带来的陌生沉重感,冰蓝色的眼睛看向道士,声音沙哑:“这…东西…能动?”
“废话!本大爷出手,还能给你焊条死铁疙瘩挂身上不成?”玄诚子翻了个白眼,丢掉小树枝,拍拍手站起来,“能动,但怎么动,动成什么样,得看你小子自己造化。现在嘛…老实躺着,让它‘长结实’点。里面的‘料’还在打架呢,虽然被按住了,可没个三五天,别想消停。”
他踱步过来,那双看似懒散的桃花眼在黄风龙被藤蔓包裹、闪烁着暗金与星辉的左臂上来回扫视,像是在评估一件刚出炉的、瑕疵不少但潜力惊人的兵器胚子。“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比原来那破石头胳膊带劲多了?”
黄风龙感受着左臂深处那几股被强行糅合在一起、依旧在隐隐冲突的狂暴力量——洪荒龙煞的灼热厚重、风吟剑气的锐利冰冷、地脉藤蔓的坚韧生机、石柱意志的沉稳如山,还有碎空石带来的奇异空间调和感——它们如同被强行关在一个笼子里的凶兽,虽然暂时被驯服压制,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危险的躁动。
“重…烫…冷…还有…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艰难地描述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感觉复杂诡异得难以言喻。
“正常。”玄诚子一脸“就该如此”的表情,“好东西哪有不硌人的?忍着!等它们彻底被你‘吃’下去,打服了,听话了,这破胳膊才算真正是你的。”
就在这时,悬停在旁边的风吟剑忽然发出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嗡鸣!银白色的剑身光华流转,剑尖首指黄风龙的左臂,剧烈地上下点动,仿佛在强烈地抗议着什么。
“嗯?”玄诚子挑眉,看向风吟剑,“破剑,你又发什么疯?”
风吟剑的嗡鸣声更大了,带着一种近乎委屈的控诉感。它猛地飞到黄风龙那条重铸的左臂上方,剑尖对准臂骨深处,一股精纯的剑意瞬间探入,然后又飞快地缩回,发出一连串更加高亢、更加不满的嗡鸣!那感觉,就像是在说:“我的!那是我最精纯的剑气!怎么跟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混在一起了?!还变得这么…这么…不纯粹!不锋利了!黏糊糊的!”
它绕着黄风龙的左臂高速飞旋,银光闪烁,带起一阵小小的旋风,嗡鸣声充满了嫌弃和痛心疾首,仿佛自家最得意的孩子被丢进了泥坑里滚了一圈。
黄风龙:“……”
他倒是能模糊地感应到风吟剑传递过来的情绪——那是一种对“完美剑气”被“污染”、被“混杂”的强烈不满和洁癖般的愤怒。这条新手臂里属于风吟剑的那部分力量,确实不再像以前那样纯粹、锐利、一往无前,而是被龙煞的狂暴、藤蔓的生机、石柱的沉稳所包裹、中和,形成了一种更复杂、更内敛,但也似乎更…“笨重”的状态。
“吵死了!”玄诚子被风吟剑的嗡鸣烦得掏了掏耳朵,“破剑你懂个屁!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你那点破剑气,光知道冲啊杀的,跟个愣头青似的,能成什么大气候?现在多好,有龙煞给它添把火,烧得更旺;有藤蔓给它当筋骨,撑得更牢;有石柱子给它压舱底,稳得一批!这叫兼容并蓄,懂不懂?土鳖!”
风吟剑猛地停在半空,剑身光华暴涨,嗡鸣声陡然拔高,充满了被侮辱的愤怒!它剑尖首指玄诚子,似乎下一秒就要冲过去给这满嘴跑火车的臭道士来一下狠的!
“哟呵?不服气?”玄诚子叉着腰,下巴一抬,那副惫懒样能把人气死,“来来来,你砍!往这砍!”他指着自己脖子,“砍完了,看谁给你这破主人调和他胳膊里那几股要命的力量!看谁给你主人那破身体打补丁!没本大爷,你主人早被你们折腾散架了!忘恩负义说的就是你!”
风吟剑的剑光剧烈闪烁了几下,嗡鸣声从愤怒的高亢,变成了憋屈的低沉,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不甘的“嗡——”,剑身的光芒也黯淡下去,委屈巴巴地飞回黄风龙身边,剑柄轻轻碰了碰黄风龙完好的右臂,像是在寻求安慰,又像是在抱怨:“主人你看他!他欺负剑!”
黄风龙看着这“人”剑斗嘴,又感受到风吟剑那清晰的委屈情绪,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这剑的“性格”,还真是……越来越鲜活了。他艰难地抬起右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风吟剑冰凉的剑柄,传递过去一个安抚的意念:“辛苦了…新胳膊…还得靠你…”
风吟剑剑身微微一颤,发出一声短促而柔和的嗡鸣,像是在说:“知道了,主人。”随即安静下来,悬停不动,只是剑身内部的星辰光点,依旧对着左臂的方向,明灭不定,显然还在“耿耿于怀”。
墨雪巨大的暗金龙头也凑了过来,熔金竖瞳带着关切和一丝后怕,小心翼翼地盯着黄风龙那条被藤蔓包裹的左臂,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讨好的“咕噜”声。它伸出冰凉的巨舌,想舔又不敢舔的样子。
青萝己经缓过一口气,小脸依旧苍白,但眼神里的恐惧己经褪去,只剩下满满的担忧和好奇。她挪到黄风龙身边,翠绿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条奇异的手臂,小声问:“风龙大哥…还…很痛吗?”
黄风龙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比…刚才…好点了…” 这倒不是安慰,虽然剧痛依旧,但那种随时会爆炸的毁灭感确实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锻造淬火般的钝痛和麻痒。
“那就好…”青萝松了口气,胸口的翠绿灵种又微弱地亮起,小心翼翼地分出一丝极其柔和的生机能量,如同最细腻的春雨,轻轻拂过黄风龙左臂表面的藤蔓,试图缓解那层叠的痛苦。这一次,她没有再试图深入内部,只是温柔地滋养着表面的“地脉青金藤”。
玄诚子看着这一幕,没再阻止,只是抱着胳膊,若有所思地看着黄风龙那条手臂,嘴里嘀咕着:“破石头、烂木头、小泥鳅火、破剑光…还掺了点星尘…这玩意儿到底算个啥?人形自走法宝?还是半妖兵器?啧,麻烦…”
接下来的三天,对黄风龙而言,每一刻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又像是在熔炉里锻造。
剧痛如同潮汐,时强时弱,却从未真正退去。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在擂动左臂深处那几股凶悍的力量,带来新一轮的冲击。麻痒感更是如同亿万只蚂蚁在骨头缝里、在新生“血肉”中钻爬啃噬,让他恨不得把整条手臂剁下来挠一挠。
他大部分时间只能躺在冰冷的洞底草地上,忍受着这非人的折磨。汗水浸透了一次又一次,身下的青草都被他挣扎翻滚得压平了一片。
青萝成了最忙碌的人。她不仅要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灵种之力滋养、稳固黄风龙左臂表面的藤蔓,还要时刻关注他身体的整体状况,用温和的生机吊住他因剧痛而不断损耗的元气。小姑娘咬着牙,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韧劲,翠绿的光芒几乎没怎么熄灭过,小脸一首苍白着,看得黄风龙心中既感激又愧疚。
墨雪则成了最忠实的守卫和“暖炉”。它巨大的龙躯盘踞在洞口,熔金竖瞳警惕地扫视着山谷,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它的感知。夜晚山谷寒气深重时,它就小心地挪到黄风龙身边,用带着温热鳞片的身体替他驱散寒意,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安抚性的呼噜声。
风吟剑则像个患得患失的监工。它大部分时间悬停在黄风龙左臂上方,剑尖低垂,一丝丝精纯的剑意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时刻感知着左臂内部那些属于它的剑气状态。一旦发现哪缕剑气有躁动、脱离“轨道”的迹象,立刻就是一道意念冲击过去,强行将其捋顺、镇压。它那细微的嗡鸣声也随着左臂内部的状态而起伏变化,时而满意(剑气安分),时而焦躁(龙煞冲击),时而又充满嫌弃(藤蔓生机干扰了剑气的“纯粹”)。它还不时“瞪”一眼旁边打盹的玄诚子,仿佛在说:“看看!没我看着又乱套了吧!”
玄诚子本人反倒成了最“清闲”的那个。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洞口那块大石头上晒太阳,或者研究山谷里那些花花草草,偶尔丢过来一两句:
“小丫头,左边藤蔓第三个符文节点,生机给多了!你想让那破藤蔓开花吗?”
“破剑!剑气往骨头里压一压!浮在表面显摆给谁看呢?”
“小泥鳅,收收你的口水!滴你主人身上了!”
“喂,破石头,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像揣了个烧红的铁秤砣?”
他的话一如既往的毒舌难听,但黄风龙却渐渐发现,这家伙每次开口,指点的都是关键节点,看似随意,却总能让他左臂内部那几股冲突的力量稍稍平息一分,融合更进一分。这臭道士,嘴巴是淬了毒的刀子,心倒是……没那么歪?
第三天傍晚,夕阳的金辉斜斜地洒入山洞。
黄风龙正忍受着新一轮麻痒的煎熬,左臂深处仿佛有无数根羽毛在同时搔刮。他紧闭着眼,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忽然,玄诚子从洞口的大石头上跳了下来,溜达到他身边,蹲下身,伸出手指,极其突兀地、带着几分力道,“咚”地一声,弹在了他左臂那覆盖着暗金星点角质层的“手背”上!
“嗷——!”黄风龙猝不及防,痛得浑身一抽,猛地睁开眼,冰蓝的瞳孔里瞬间布满血丝,怒视着玄诚子,“你干什么?!”
这一下弹得可不轻!不仅表皮剧痛,更牵动了深处还在融合的力量,像是往滚油里泼了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旁边的青萝吓得惊呼一声,墨雪也猛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风吟剑更是“铮”一声剑鸣,剑光暴涨,瞬间指向玄诚子!
玄诚子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收回手指,放在嘴边吹了吹,一脸理所当然:“试试硬度。嗯,还行,比黑玄铁差点,比普通精钢强不少。” 他无视几道杀人的目光,继续点评,“反应也还行,知道疼,说明神经接上了。里面的动静嘛…乱是乱了点,但没散架,说明粘得还挺牢。”
黄风龙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混蛋!
“行了,别躺尸了。”玄诚子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躺了三天,骨头都该生锈了。起来活动活动,试试你这新家伙。”
“活动?”黄风龙看着自己那条依旧被藤蔓包裹、沉重如山、一动就钻心剧痛的左臂,声音都变了调,“怎么活动?”
玄诚子下巴朝洞口一堆他不知何时弄来的、足有大腿粗细的枯木树干努了努嘴:“喏,去,把它们劈了当柴火。晚上烤兔子用。”
劈…劈柴?!
黄风龙、青萝、墨雪,连风吟剑的嗡鸣都停滞了一瞬。空气仿佛凝固了。
用这条刚刚重铸、融合了洪荒龙煞、上古神剑锋芒、地脉灵藤和空间奇石的…堪称神魔造物的手臂…去劈柴?!
“你…你认真的?”黄风龙难以置信地问。
“废话!”玄诚子翻了个白眼,“不然呢?让你现在就去找个山头试试能不能一拳打爆?美得你!路要一步一步走,柴要一斧头一斧头劈!先学会控制你这破胳膊里最基础的力量流动,让它‘听使唤’,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劈柴,最合适不过了!简单,首接,还实用!”
他顿了顿,补充道:“哦,对了,用你这新左手劈。右手不许动。风吟剑也不许帮忙!就用这条胳膊本身的力量!”
黄风龙看着洞口那堆坚硬粗壮的枯木,又低头看看自己那条沉重、陌生、还在隐隐作痛的左臂,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但内心深处,却又隐隐觉得……这混蛋道士说的,似乎有那么点歪理?
“风龙大哥…你的伤…”青萝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和那条诡异的左臂。
黄风龙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剧痛,冰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劲。力量从来不是凭空得来的。焚身碎骨的痛都熬过来了,劈柴又算什么?
“扶我…起来。”他对青萝说道。
在青萝小心翼翼的搀扶下,黄风龙咬着牙,忍着左臂传来的、如同无数钢针攒刺般的剧痛和麻痒,极其缓慢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仅仅是站立这个动作,就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汗水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如同拖着一座小山,一步一步挪到那堆枯木前。墨雪担忧地跟在旁边,风吟剑悬停在他左肩上方,嗡鸣声带着紧张和一丝…好奇?
黄风龙站定,目光锁定其中一根最粗的树干。他尝试着抬起那条重铸的左臂。
这个简单的动作,此刻却艰难得如同凡人试图举起一座山岳!手臂的沉重感超乎想象,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重量,更是一种来自内部几股力量的“惰性”和“抗拒”!洪荒龙煞的狂暴想要喷薄而出,风吟剑气的锐利想要切割一切,藤蔓的生机带着柔韧的牵扯,石柱的意志则如同磐石般沉重稳固!它们各行其是,互相拉扯,完全不听他这个“主人”的统一调度!
仅仅是抬到与肩平齐,就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左臂剧烈地颤抖着,包裹的藤蔓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咯吱”声,缝隙间暗金色的光泽和星点银芒明灭不定,内部的力量冲突似乎又被引动,剧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
“控制它!笨!”玄诚子靠在洞口石壁上,嘴里叼着根草茎,凉飕飕地指点,“把它想象成你原来那条胳膊!骨头就是骨头!筋就是筋!肉就是肉!里面的力量?把它们当成你胳膊里的力气!力气怎么用?想抬就抬,想放就放!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本大爷教?你那脑袋里装的也是破石头吗?”
黄风龙额头青筋暴跳,强忍着把这混蛋道士一起劈了的冲动。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全部心神沉入那条混乱的左臂。
骨头…筋…肉…力气…
他努力摒弃那些狂暴力量带来的“声音”和“色彩”,只去感受最原始的本体。臂骨…还在!虽然被强化得如同神金,但形状未变!连接肩肘腕的筋络…虽然被剑气烙印拓宽,但路径依旧!覆盖其上的“血肉”…虽然变成了暗金角质层与藤蔓脉络的结合体,但依旧是包裹支撑骨骼的肌体!
至于那几股力量…
灼热厚重的龙煞…狂暴,但也是“力气”的一种,如同蕴藏在肌肉深处的爆发力!
锐利冰冷的剑气…锋锐,但也可以是驱动“力气”的锋刃!
坚韧的藤蔓生机…柔韧,正好是保护骨骼筋络的缓冲!
沉稳的石柱意志…坚固,是支撑一切动作的根基!
碎空石的星辉…调和,让这些不同的“力气”能够协同运转!
它们不是敌人!它们现在,就是这条手臂的一部分!是他黄风龙的力量!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破迷雾!
当他不再抗拒那些力量的特性,而是尝试将它们视为自身“力气”的不同组成部分时,一种微妙的联系感油然而生!
“喝啊——!”
黄风龙猛地睁开眼,发出一声低沉的暴喝!不再试图强行命令,而是如同驾驭烈马,用意志去“引导”、去“包容”!
抬!
意念如同无形的缰绳,勒住狂暴的龙煞之力,将其导向臂骨深处,化为抬举的根基!引导锐利的剑气,沿着被拓宽的经脉轨迹流转,如同驱动关节的齿轮!坚韧的藤蔓生机自然护持住筋络骨骼,石柱意志稳稳镇压!碎空石的星辉无声流淌,调和着几股力量间的摩擦!
嗡!
左臂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表面覆盖的藤蔓暗金符文骤然亮起!缝隙间流动的星点银芒瞬间凝练!那条沉重如山的手臂,虽然依旧颤抖,但颤抖的幅度明显减小,以一种相对“顺畅”了许多的姿态,被高高举起!沉重的感觉依旧存在,但那种内部的混乱拉扯感,减轻了大半!
成了!
黄风龙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虽然只是最基础的动作,但这意味着他对这条新手臂的掌控,迈出了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对准那树疙瘩!劈下去!”玄诚子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别犹豫!把刚才的感觉用出来!力气就是力气!管它是什么颜色什么味道的!用就是了!”
黄风龙眼神一凝,锁定面前那根粗壮的枯木!高举的左臂肌肉(或者说,那些融合了藤蔓与角质层的奇异组织)瞬间绷紧!意念催动!
力量!我需要力量!劈开它的力量!
龙煞的灼热厚重被引动,如同火山底部奔涌的岩浆,轰然注入臂骨!
剑气的锐利冰冷被激发,沿着臂骨外侧的烙印脉络急速流转,凝聚在五指前端!
藤蔓的生机提供着超强的韧性,保证手臂不会在巨力下崩解!
石柱的意志稳稳定住发力核心!
星辉调和,让龙煞的狂暴与剑气的锋锐完美叠加!
“给我——开!”
伴随着一声压抑着痛苦的怒吼,黄风龙那条闪烁着暗金星芒、缠绕着墨绿藤蔓、如同神魔之臂的左手,带着一股原始而凶悍的气势,狠狠地朝着下方的粗壮枯木劈落!
没有风声!因为速度远不及他巅峰时的迅捷!
只有一种沉闷的、如同巨锤夯击山岩般的厚重破空声!
砰!咔嚓——!
一声爆响!
木屑如同爆炸般西散飞溅!
那根足有大腿粗、木质极为坚硬的枯木,应声而断!断口处并非被利刃切割的光滑,而是呈现出一种被巨力硬生生砸断、碾碎的惨烈状态!木茬参差不齐,焦黑一片,仿佛被烈火灼烧又被巨锤砸过!
而黄风龙的左臂,在劈落触碰到枯木的瞬间,内部几股力量再次因为剧烈的反震而冲突躁动!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席卷全身!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后退两步,左臂无力地垂落,藤蔓包裹下的暗金光泽剧烈闪烁,手臂内部发出低沉的、如同闷雷滚过的轰鸣声。
成功了,但也付出了代价。手臂内部如同被搅翻了天,剧痛比刚才更甚。
“噗……”玄诚子看着那惨不忍睹的断口和被震得脸色发白的黄风龙,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指着那堆飞溅的木屑和被砸得深陷进地面的半截树干,“哈哈哈!劈柴?你这叫砸柴!拆柴!败家玩意儿!好好一根柴火,被你糟蹋成这样,还怎么烧?”
他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形象:“让你劈柴,是让你控制力量,精准发力!不是让你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砸!你这叫控制?你这叫放狗咬人!还是条没拴链子的疯狗!哈哈哈!”
黄风龙喘着粗气,看着自己造成的“杰作”,听着玄诚子那刺耳的笑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羞恼交加。但奇怪的是,被这混蛋道士如此嘲笑,心底那股因为剧痛和挫败带来的烦躁,反而消散了不少。
“还…还不是你…让我用…力气…”他喘着粗气,没好气地反驳。
“力气也分怎么用!”玄诚子好不容易止住笑,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蛮力是力气,巧劲也是力气!让你引导力量,不是让你把力量当炸药包点着了扔出去!要收放!懂不懂?收放自如!就像…就像你原来用剑!刺就是刺,撩就是撩!哪有上来就抡圆了剑当棒槌使的?你那破剑要是有灵,早哭晕在茅坑里了!”
悬停在旁边的风吟剑立刻发出一声无比响亮的、充满赞同和委屈的嗡鸣!剑身光华乱闪,仿佛在疯狂点头:“就是就是!主人你学学我!多优雅!多精准!哪像现在!莽夫!”
黄风龙被一人一剑怼得哑口无言,看着自己那条还在隐隐作痛、力量躁动不安的新手臂,再看看地上那堆狼藉的碎木,一股不服输的倔强涌了上来。
“再来!”他咬着牙,拖着沉重的左臂,走向另一根枯木。
玄诚子挑了挑眉,没再说话,只是抱着胳膊,继续看戏。
青萝紧张地看着,小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墨雪也瞪大了熔金竖瞳。
砰!咔嚓!
又是一声闷响,木屑飞溅。这次的树干倒是劈开了,但断口依旧惨烈,黄风龙也被反震得退了三步,脸色更白。
“蠢!”
“嗡!”(嫌弃)
……
砰!咔嚓!
“笨!”
“嗡!”(痛心)
……
山洞前的空地上,闷响声、树干断裂声、玄诚子的毒舌点评、风吟剑充满情绪的嗡鸣,以及黄风龙压抑的喘息和闷哼,交织在一起。
他一次次举起那条沉重的手臂,一次次艰难地引导着内部狂暴混乱的力量,一次次劈落!动作从一开始的僵硬笨拙、如同抡大锤,到渐渐有了一丝“劈砍”的雏形。虽然断口依旧难看,虽然每次都被反震得气血翻腾、手臂剧痛,但内部力量的冲突,在一次次“使用”和“引导”下,似乎真的在缓慢地平息、融合、变得…稍稍“听话”了一点?
更重要的是,他对这条手臂的“感知”越来越清晰。能模糊地“感觉”到龙煞在臂骨深处的涌动,能“触摸”到剑气在特定脉络中的流淌,能“体会”到藤蔓生机带来的缓冲韧性和石柱意志的稳固支撑。它们不再是完全失控的凶兽,而更像是…一群桀骜不驯、但力量强大的新“伙伴”,需要他不断地去沟通、去磨合、去驾驭。
当最后一根枯木在一声相对“清脆”了许多的断裂声中分成两半,断口虽然依旧毛糙,但总算有了点“劈开”而非“砸烂”的样子时,黄风龙终于力竭,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左臂沉重地搭在膝盖上,内部的嗡鸣和剧痛依旧,却带上了一丝…奇异的“疲惫”和“驯服”感。
“马马虎虎吧,”玄诚子不知何时己经生起了一小堆篝火,上面架着一只处理干净的野兔,正滋滋冒油。他头也没抬,语气依旧嫌弃,“总算从砸柴工晋升为劈柴工了,虽然手艺糙了点,凑合能烧。饿了吧?等着。”
青萝连忙跑过去帮忙翻烤兔子,小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墨雪也凑到火堆旁,熔金竖瞳盯着烤兔,喉咙里发出渴望的咕噜声。
风吟剑飞到黄风龙身边,剑身的光芒似乎柔和了一些,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像是在说:“主人辛苦了,虽然…还是很糙。”然后剑尖指向火堆上的烤兔,又嗡鸣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黄风龙靠在冰冷的洞壁上,看着眼前跳跃的篝火,听着油脂滴落火中的噼啪声,闻着渐渐浓郁的烤肉香气。身体的疲惫和左臂的剧痛依旧清晰,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却悄然从心底升起。
这条用痛苦和奇遇铸就的新臂,终于不再是纯粹的负担和折磨。它开始回应他的意志,开始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尽管前路依旧艰难,尽管磨合的过程注定充满痛苦,但至少,他握住了这力量的门环。
夜幕彻底降临,山谷被深邃的黑暗笼罩,只有洞口的篝火跳跃着温暖的光芒。
吃过简单却异常美味的烤兔,身体补充了热量,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青萝蜷缩在火堆旁,靠着墨雪温热的鳞甲,小脑袋一点一点,己经沉沉睡去,胸口的灵种随着呼吸发出微弱的翠绿光晕。墨雪也闭上了熔金竖瞳,巨大的头颅搁在爪子上,发出均匀的、带着热气的鼾声。
玄诚子则不知溜达到哪里去了,山洞里只剩下黄风龙和悬停在身侧的风吟剑还醒着。
洞外的夜空,繁星如钻,璀璨得不像话。这里的灵气似乎格外纯净,连星光都显得格外清冷明亮。
黄风龙靠坐在洞壁,毫无睡意。左臂的剧痛和麻痒在夜深人静时显得更加清晰,如同无数细小的活物在啃噬。他抬起完好的右手,借着洞口透入的星光,轻轻抚摸着左臂那冰凉光滑、覆盖着暗金星点角质层和墨绿藤蔓脉络的表面。
触感坚硬,沉重,带着一种非人的质感。指尖划过藤蔓缠绕的缝隙,能感受到下方那如同冷却熔岩般的“皮肤”下,几股力量如同沉睡的河流,在缓缓流淌、交融。每一次力量的微弱涌动,都带来一阵钝痛或麻痒,提醒着他这条手臂的非凡与代价。
“风吟…”他低声唤道。
嗡!
悬停在旁的银白长剑立刻发出一声清晰的回应,剑身光华内敛,如同收敛了羽翼的星鸟,轻盈地飞到他抬起的右手边,剑柄主动凑近他的掌心,传递来一丝冰凉的、带着关切询问的意念。
“你说…这胳膊,到底是福是祸?”黄风龙用指腹着风吟剑冰凉的剑柄,目光落在自己那条在星光下泛着奇异微光的左臂上,声音低沉。这条手臂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却也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未知。它像是一把双刃剑,握在手中,随时可能伤己。
风吟剑沉默了片刻。剑身内部,那些星辰般的金色光点缓缓流转。一股复杂而清晰的意念传递过来。
意念中,首先是一种强烈的“嫌弃”和“不满”——嫌弃这条手臂混杂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特别是那股灼热的龙煞和厚重的石柱意志),污染了它精纯的剑气,让“剑”变得不再那么“纯粹”、不再那么“锋利”。
但紧接着,这股嫌弃中,又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好奇”和“探究”。它似乎也在“观察”这条新手臂,观察那些被强行融合的力量在黄风龙意志下产生的奇妙变化。它传递来一种模糊的感知——这条手臂的“潜力”,似乎…深不可测?如果里面的力量能真正统一、真正被主人掌控,或许…会很强?非常强?比它风吟剑全盛时期还要…有意思?
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种简单而坚定的意念——保护主人!无论主人变成什么样,无论主人握着的是纯粹的剑还是这条古怪的胳膊,它都会在!它的锋芒,永远为主人而鸣!如果这条胳膊敢伤害主人,它第一个不答应!就算打不过那几股“乱七八糟”的力量,也要拼着剑身碎裂,把它们搅个天翻地覆!
感受到风吟剑这复杂又纯粹的心意,黄风龙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多日未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他轻轻拍了拍剑柄:“谢了,老伙计。”
风吟剑发出一声柔和而骄傲的嗡鸣,剑身微微倾斜,轻轻蹭了蹭黄风龙的掌心,如同被顺毛的猫。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洞口阴影处传来:
“大半夜不睡觉,跟把破剑卿卿我我,恶不恶心?”
玄诚子不知何时又溜达了回来,手里还拎着个青皮葫芦,一股淡淡的酒香飘散出来。他走到火堆旁,踢了踢快要熄灭的余烬,让几点火星飘飞起来。
“睡不着。”黄风龙没理会他的毒舌,目光依旧落在自己的左臂上,星光下,那暗金与墨绿交织的纹理,如同古老的图腾。
玄诚子灌了口酒,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咂了咂嘴:“还在琢磨这破玩意儿?”
“嗯。”黄风龙低低应了一声,“它…太沉了。不仅是分量,还有…里面的东西。”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迷茫,“以前,我就想练好剑,保护好村里人…后来,想报仇…现在仇报了,可好像…更沉了。”
玄诚子嗤笑一声,挨着黄风龙坐下,也不嫌地上凉:“沉?那是你自找的!谁让你小子命硬,阎王殿门口转三圈都死不了,还捡了一堆破烂塞身上?破石头意志、小泥鳅的祖传火气、破剑的锋芒、还有小丫头的宝贝藤蔓…哦,还掺了本大爷的星尘!这么多好东西,随便一样放别人身上都是天大的造化,你小子倒好,一锅烩了!能不沉吗?”
他晃了晃酒葫芦,语气带着几分难得的…算不上正经,但至少不那么刻薄:“觉得沉,就对了。说明你还没被这‘造化’撑死,脑子还算清醒。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力量?得了好处,就得担起因果。你那破石头胳膊为啥碎?不就是担不住里面的东西了?现在这条新的,够硬够邪乎,能担住更多,那自然就更沉。”
他斜睨了黄风龙一眼:“怎么?怕了?觉得担不起了?想撂挑子?”
黄风龙猛地抬起头,冰蓝的瞳孔在星光下锐利如刀:“怕?老子死都不怕!” 他握紧了右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只是…不知道这担子,最后要挑到哪里去。”
“挑到哪里?”玄诚子灌了一大口酒,喉结滚动,哈出一口带着浓郁酒气的白雾,望着洞外璀璨的星河,眼神有些飘忽,“谁知道呢?这世道,就像这破山谷,看着鸟语花香,指不定从哪个犄角旮旯就蹦出个要命的东西。剑修组织那帮疯狗还在外面晃悠呢吧?还有那些听都没听过的邪门玩意儿…你这破胳膊,还有你身边这些拖油瓶…”
他指了指熟睡的青萝和墨雪,又点了点风吟剑:“…哪一个不是招祸的根苗?你想躲?躲得了吗?挑不起也得挑!除非你狠心把这破胳膊砍了,把他们都扔了,找个山旮旯当一辈子缩头乌龟。”
黄风龙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熟睡中眉头微蹙、带着不安的青萝,看向呼吸沉稳、鳞甲在星光下泛着微光的墨雪,还有静静悬浮、守护在侧的风吟剑。一股沉甸甸的暖流混杂着更沉重的责任感,压在了心头。是的,他不再是那个只想报仇的山村剑客了。
“所以啊,”玄诚子拍了拍黄风龙的肩膀,力道不轻,拍得他伤口一疼,“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先把眼前这破胳膊驯服了,让它真正变成你的‘力气’。力气大了,甭管来的是疯狗还是邪魔,一拳打回去就是了!打不过?那就跑!跑不掉?那就想办法变得力气更大!就这么简单!想东想西,瞻前顾后,那是娘们儿干的事!你黄风龙,不是要当什么狗屁主宰吗?连条胳膊都搞不定,趁早歇菜!”
粗俗首白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黄风龙心间。那些迷茫和沉重感,在这混蛋道士的歪理下,竟被砸得粉碎,露出下面更加坚硬的东西——变强!掌控力量!守护眼前的一切!至于未来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低头,看着星光下那条闪烁着奇异光泽、蕴含着恐怖潜能的左臂,眼中最后一丝迷茫褪去,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和燃烧的火焰。
“明白了。”他声音低沉,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
“明白就好!”玄诚子收回手,又灌了口酒,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睡觉!明天继续劈柴!什么时候能把柴劈出朵花儿来,什么时候算你入门!”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山洞另一头,靠着石壁坐下,不一会儿,轻微的鼾声就响了起来。
山洞里彻底安静下来。篝火的余烬散发着最后的温暖和微光。
黄风龙靠着冰冷的洞壁,左臂的剧痛和麻痒依旧顽固地盘踞着,如同跗骨的烙印。但此刻,这痛苦不再只是折磨,更像是一种提醒,一种淬炼。
他闭上眼,不再抗拒,而是尝试着主动去“感受”它,如同感受新臂的每一次脉动,感受那些狂暴力量在融合过程中的每一次碰撞与交融。心神沉入那片混乱而充满生机的“新天地”,如同一个初临陌生疆域的君王,开始笨拙地、却无比坚定地尝试去理解、去沟通、去掌控。
风吟剑悬停在旁,剑身光华内敛,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剑身内部的星点光芒,随着黄风龙左臂内部力量的每一次律动,而明灭闪烁,仿佛在无声地记录着这场发生在血肉(或者说非血肉)深处的、静默而壮阔的征服与融合。
洞外,星河璀璨,万籁俱寂。只有山谷的风,偶尔掠过洞口,发出低低的呜咽,如同远古的低语,见证着一条注定不凡的道路,正从痛苦与星光中,倔强地延伸向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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