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突兀亮起的幽光,在昏暗的办公室里如同鬼火。屏幕上跳动着的那个陌生的省城固定电话号码,像一颗子弹击中了路远紧绷的神经。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他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迅速按下接听键,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紧,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喂?!”
听筒里一片死寂般的沉默。只有电流微弱的滋滋声,证明着连接并未中断。
“喂?说话!” 路远的心脏沉到了谷底,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藤缠绕上来。他压抑着焦灼,再次追问,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是谁?说话!”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听筒里传来一个极其轻微、带着明显颤抖和压抑啜泣的女声,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却瞬间点燃了路远心中所有的火焰:
“路……路远……是我……”
林静!真的是她!
路远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又瞬间冷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电话那头林静巨大的痛苦和无助!
“林静!你在哪?你怎么样?你父亲他……” 路远的声音因激动和担忧而紧绷,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他恨不得立刻穿过电话线,将她从那个冰冷窒息的环境中拉出来!
“我…我在家…书房……” 林静的声音断断续续,被极力压制的哭泣切割得支离破碎,“他…他知道了…逼我…逼我写声明…和你断绝关系…否则…否则就……” 后面的话被更汹涌的哽咽淹没。
路远的心如同被一只巨手狠狠攥紧!林国栋果然出手了!而且如此狠绝!断绝关系声明?下放?还要动用省纪委对付他?怒火与心疼在他胸中翻江倒海!
“林静!听着!” 路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低沉、坚定,如同磐石,试图穿透电话线给予她力量,“不要签任何东西!不要答应他任何条件!挺住!一定要挺住!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想办法!我一定会……”
“路远……” 林静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如同溺水者最后的呼唤,“他…他给了我两条路…一条是背叛你…一条是…是毁了你…我…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巨大的压力和无助彻底击垮了她,电话那头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令人心碎的痛哭声。
就在这时,路远清晰地听到电话背景音里,传来书房门被猛地推开的声响!紧接着是林国栋那冰冷威严、带着雷霆之怒的呵斥,虽然模糊,却如同惊雷炸响:
“林静!你在跟谁打电话?!”
“爸!我……”
“把电话给我!”
一阵激烈的抢夺声、林静短促的惊呼,随即,电话被粗暴地挂断!听筒里只剩下急促而冰冷的忙音!
“嘟…嘟…嘟…”
忙音如同丧钟,在路远耳边疯狂敲响!他握着手机,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背上青筋暴起,眼中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他能想象到那一刻书房里发生了什么!林国栋夺走了电话!林静最后那声无助的惊呼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
“混蛋!” 路远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办公桌上!实木桌面发出一声闷响,包扎好的指关节伤口瞬间崩裂,鲜血迅速染红了纱布,滴落在桌面的文件上,如同绽开的血梅。剧痛传来,却远不及心中那被彻底激怒的狂暴!
林国栋!他竟敢如此逼迫林静!竟敢如此践踏他们的感情!
路远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在昏暗的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步。胸膛剧烈起伏,冰冷的杀意和滔天的怒火在眼中交织燃烧!他必须立刻联系上林静!必须让她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必须反击!
暴风雨前的死寂,笼罩着整个清溪。路远站在落地窗前,染血的手掌按在冰冷的玻璃上,留下一个模糊而刺目的血手印。他目光如炬,穿透黑暗,望向省城的方向。
林国栋的绞索,李国华的獠牙,苏晓棠母子的绝境,林静的无助……所有的压力、所有的威胁、所有的战场,都在这一刻,以他为中心,轰然碰撞!
他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胸膛中那团被愤怒和爱意点燃的火焰,非但没有被这重重压力压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决绝!
“想玩?那就玩到底!” 路远的声音低沉如冰,却蕴含着火山爆发般的力量,“林静,等我!清溪,我路远,奉陪到底!”
血色的黎明,即将到来。
时间,成了最致命的武器,也是最稀缺的资源。
48小时。
林国栋给林静的最后通牒。
也是他路远,向这重重围剿发起绝地反击的倒计时!
清溪县老城区的筒子楼里,苏晓棠攥着那张写着“等我”的纸条和那部老旧的诺基亚,看着床上呼吸艰难的母亲和沉睡的孩子,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微弱却真实的希望之火。
省城林家二楼的卧室里,林静将那个小小的备用手机紧紧贴在胸口,如同握着最后的救命稻草,目光透过窗帘缝隙,死死盯向东南方向那片未知的黑暗。
县政府大楼的办公室里,路远如同最冷静也最疯狂的棋手,在血色黎明前,落下了决定全局胜负的一子。
三方绝境,一线生机。命运的齿轮,在沉重的压力下,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开始向着未知而凶险的方向,缓缓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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