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拨号时代的暗网萌芽
一九九七年的正月，浓烈的年味还未从这座商贸之城彻底散去。大街小巷，昨夜狂欢留下的爆竹红屑，如同打翻的胭脂盒，星星点点铺陈在青石板路和尚未融尽的残雪上，被早起的寒风卷起，打着旋儿飘向灰蒙蒙的天空。空气里残留着硝烟硫磺的独特气息，混合着路边早餐铺子飘出的食物香气，构成了一幅充满市井烟火气的初春图景。
厂区内的喧嚣尚未完全复苏，只有零星几个工人提前回来检修设备。而在厂长办公室内，气氛却与窗外的慵懒截然不同。五岁的吴鑫，小小的身躯几乎要蜷缩进那张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木椅里，鼻尖几乎贴上了笨重的显示器。这台组装电脑是父亲去年咬牙花了三个月工资购置的“贵重资产”，此刻正发出低沉的、持续不断的“滋滋”电流声，像是某种古老机械的喘息。
屏幕上是深邃的、令人望而生畏的黑色背景，只有光标在无情地闪烁，绿色的命令行字符一行行快速跳动、刷新，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这些在常人眼中如同天书的代码，映在吴鑫那双过于专注的瞳孔里，却跳跃着兴奋的光芒。他正在尝试破解母亲为了给他攒教育基金而设置密码的加密文档——一个被他无意中在硬盘深处发现的存单扫描件。
“小鑫，又偷偷玩爸爸的电脑啦？”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母亲周慧端着一个小巧的青花瓷碗，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桂圆茶，甜香瞬间驱散了房间里冰冷的电子气味。她走近书桌，看见儿子正趴在旁边的儿童画板上，小手里攥着一支红蜡笔，在一张摊开的草稿纸上涂画着什么。纸上并非孩童的涂鸦，而是一个个方框和箭头组成的复杂流程图，旁边还用歪歪扭扭但清晰可辨的字迹标注着诸如“复杂密码算法”、“密钥空间”、“破解耗时估算”之类的术语。
周慧忍不住笑了，眼角弯起温柔的弧度。她放下茶碗，伸手轻轻戳了戳儿子肉乎乎、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小脑袋瓜里整天琢磨什么呢？画得跟工程师似的。”她只当是孩子模仿大人，或者看了什么科教节目的奇思妙想。她没有看到，在草稿纸的背面，吴鑫用极淡的铅笔，勾勒着一些零碎的、令人心悸的画面片段：穿着臃肿白色防护服、步履蹒跚的身影；印有“方舱医院”字样的指示牌；白板上密密麻麻的、用红笔圈出的传染链箭头……那是2019年抗疫最前线，他作为核心专家组成员，用生命最后时光推导病毒传播模型时留下的逻辑链碎片，此刻正以另一种方式，在这个五岁孩童的笔下悄然重现。
吴鑫抬起小脸，对母亲露出一个甜甜的、毫无破绽的笑容，然后迅速将注意力转回电脑屏幕。那双小手再次落回键盘，指尖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敲击着。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熟练地按下了切换输入法的组合键——屏幕上跳出了输入法的状态提示。这是他在无数个父亲熬夜对账、无暇他顾的深夜，躲在门缝后，偷偷观察并硬记下来的指法和按键布局。
就在他全神贯注之际，屏幕右下角突然无声地弹出了一个微小的卡通图标——一只憨态可掬的企鹅，圆滚滚的身体，脖子上系着一条红围巾。这是聊天软件测试版的图标。吴鑫上周在一个电脑城的小摊位上，用省下的十块零花钱悄悄买下的安装盘。此刻，这只小企鹅正轻轻跳动着。吴鑫点开好友列表，里面孤零零地只有一个头像：那并非寻常的照片或卡通，而是由无数闪烁的“0”和“1”组成的、充满科技感的二进制代码，最终汇聚成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形态。备注名只有一个：“蝴蝶效应”。
图标再次跳动起来。一个对话框弹出，一行绿色的文字跃然屏上：
＞ 蝴蝶效应：今天教你玩个新游戏。保证刺激！
发来消息的，是住在对门单元楼、比他大两岁的程雪瑶。这个梳着羊角辫、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近视眼镜的女孩，是整片家属区公认的“神童姐姐”。她的日常读物是编程入门、无线电和高等数学初步，怀里永远抱着大部头，不是在楼道里啃书，就是蹲在某个角落捣鼓些令人看不懂的电子元件。吴鑫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对方IP地址，脑海里瞬间闪过三天前在巷子口撞见的一幕：程雪瑶像个熟练的技工，蹲在电线杆旁的阴影里，用一把小巧的电烙铁专注地焊接着一块布满元件的绿色电路板。她那个鼓鼓囊囊的书包敞开着，一张手绘的图纸滑落出来一角——吴鑫眼尖地瞥见上面清晰标注着复杂的网络节点和线路。
“滴滴滴……吱——嘎——！” 书桌旁那只外置的调制解调器猛地发出一阵刺耳、尖锐、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啸叫声，宣告着连接互联网的艰难过程开始了。吴鑫跟着程雪瑶在聊天软件上发来的详细指引，输入一串复杂的地址。屏幕闪烁，一个风格极其简陋、充斥着大量英文技术术语的论坛页面缓慢地加载出来。背景是灰扑扑的，标题栏赫然写着：“长城黑客论坛 - 技术交流圣地”。论坛里充斥着各种“端口扫描”、“缓冲区溢出”之类如同乱码般的讨论帖。
吴鑫的鼠标却像长了眼睛，无视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信息，精准地定位到论坛首页一个被置顶加亮的帖子：《终极秘技：如何突破拨号限速，榨干每一KB带宽！》。看着帖子里讨论的技术细节，一种强烈的既视感涌上心头。前世在隔离病房里，他透过厚厚的防护服面罩，曾见过年轻的信息科同事在内部加密通讯平台上讨论过极其相似的技术原理——只不过那时，那群穿着防护服的“黑客”们，争分夺秒破解的是疫情核心医疗数据的加密传输瓶颈；而此刻，这个论坛里的“大虾”们，殚精竭虑研究的，是如何让这蜗牛般的拨号网络，快上那么一点点。
＞ 蝴蝶效应： 喂，小不点，看完了没？怎么样，是不是很酷？咱们组个战队吧！名字我都想好了！
一行新的绿色消息跳出来。紧接着，程雪瑶发来一串长长的特殊字符。吴鑫复制粘贴到一个专门解码的小工具里，屏幕上瞬间组合出一个充满科幻感的图案：一只由“0”和“1”构成的、线条流畅的二进制蝴蝶，正展开它半透明的翅膀。在蝴蝶的翼尖和身体核心处，巧妙地嵌入了更多细小的二进制代码流，如同星辰般点缀其上。图案下方，一行同样由特殊字符组成的文字闪烁着：
＞ 蝴蝶效应：*我当队长，你嘛……就当后勤部长！负责每次“行动”带足饼干来基地！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基地见！
所谓的“基地”，是小区深处一个由废弃自行车棚改造的杂物间。位置偏僻，屋顶有几处漏雨的痕迹，墙角堆满了蒙尘的旧家具和生锈的自行车架。此刻，杂物间最深处、相对干燥的角落被清理了出来，两张破旧的课桌拼在一起，上面赫然摆放着两台更为古老的、机箱泛黄的电脑主机，旁边连着同样厚重的显示器。这是程雪瑶用连续两年获得市级奥数一等奖的奖金，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宝贝”。
吴鑫抱着一个印着卡通小熊的铁皮饼干盒，像个小松鼠一样灵活地钻过杂物堆，溜进了“基地”。程雪瑶正戴着放大镜护目镜，一手拿着电烙铁，一手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着一个芝麻粒大小的电阻，在一块的电路板上进行焊接。松香的独特气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桌面上散落着各种电子元件、焊锡丝、万用表，还有一台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学习机主板——他们正在雄心勃勃地尝试改装这台学习机，目标是将其变成一台能够绕过国内网络限制、连接国外学术资源的简易拨号服务器。
“你来了？饼干！”程雪瑶头也不抬，声音隔着护目镜显得有些闷。她熟练地将焊好的电阻剪掉多余引脚，然后视线落在吴鑫刚刚用粉笔在斑驳脱落的墙壁上画出的示意图上。那并非孩童的涂鸦，而是一个结构清晰、标注准确的网络拓扑图，清晰地展示了内网主机如何通过特定设备与外部公网进行通讯，甚至标明了几个关键端口的映射关系。
程雪瑶手里的电烙铁顿在了半空，护目镜后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吴鑫，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探究：“喂！小不点！你……你怎么知道端口映射？还画得这么清楚？这图……我爸说这是他们部队里搞网络安全的才需要懂的东西！你从哪本书上看的？”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放下工具就想追问。
“咚咚咚……” 一阵礼貌但略显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追问。几乎是同时，吴鑫口袋里那枚冰冷的金属手环骤然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感！这感觉……这感觉如此熟悉！前世在隔离医院，每当有高度疑似或确诊的重症患者需要他紧急会诊、靠近病区时，手腕上的医疗智能手环就会发出类似的温度警示！一股寒意瞬间窜上他的脊背。
杂物间的破木门被推开，探进来一张带着和善笑容的中年男人的脸——是吴国强生意上的伙伴之一，王叔。他腋下夹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身上带着室外的寒气。“哟，雪瑶，小鑫，你俩躲这儿研究什么呢？这么神秘？”王叔笑呵呵地走进来，目光扫过桌上的电子垃圾和两台老旧的电脑，最后落在了墙壁上那张网络拓扑图上。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笑容，指着墙壁：“嗬，这图画得真有意思，小鑫画的？叔叔小时候也爱捣鼓这些无线电啊、小马达什么的……”
他的动作似乎有些急切，腋下夹着的牛皮纸袋没夹稳，“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几页文件散落出来。吴鑫离得近，下意识地蹲下身去帮忙捡拾。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其中半张纸时，目光瞬间凝固了——那是一份某知名外资律师事务所出具的《专利侵权初步调查报告》的扉页，在醒目的“涉嫌侵权方”一栏，赫然印着三个加粗的黑体字：“宏达制衣”！正是半年前在专利局门口，因专利纠纷试图绑架吴国强未遂、后被张老三牵连而垮台的那家对手公司！
吴鑫的小手捡起那半张纸，指尖却在牛皮纸袋粗糙的底部边缘，蹭到了一层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带着金属光泽的粉末！前世在高度保密的生物实验室里，他接触过类似的东西——那是一种用于标记和追踪特定电子设备物理位置的纳米级金属标记物！他的心脏猛地一沉。
“小鑫，别缠着王叔，文件给我吧。”吴国强的声音适时地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他走了进来，接过王叔递来的文件袋，歉意地对王叔笑笑：“老王，辛苦你了，还特意跑一趟专利局送文件。小孩子不懂事，就爱瞎玩电脑。”他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头，“去，跟雪瑶姐姐玩会儿，爸爸和王叔说点事。”
吴国强的话音刚落，程雪瑶那台正在运行的电脑主机箱里，突然发出一阵尖锐、急促的蜂鸣报警声！屏幕上原本显示着调试信息的黑色窗口，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生千禧年代之医学执念》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瞬间被刺眼的红色警告框覆盖，里面一行行英文疯狂滚动：
＞ 警告！检测到主动端口扫描！来源IP……
＞ 警告！扫描协议特征异常！疑似伪装源地址！深层协议分析：端口协议栈特征匹配度87%... 匹配加密通讯协议特征库...*
程雪瑶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她猛地扑到屏幕前，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击着，试图分析来源：“有人在扫我们的IP！是……？不对！这端口号和协议栈特征……怎么那么像部队里用的加密通讯协议？这不对劲！”
就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吴鑫脑海中猛地炸开昨夜那个模糊而冰冷的梦境碎片：长长的、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白色走廊尽头，一个穿着臃肿白色防护服的背影无声地消失；手腕上，那枚手环内侧的暗红色二维码在绝对的黑暗中，散发出幽幽的、不祥的荧光……
几乎是本能反应！吴鑫一步上前，小手猛地从程雪瑶手下拽过那只笨重的机械滚轮鼠标，另一只手在键盘上以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和精准度敲入了一长串复杂的命令字符！那些字符组合成的指令，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也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与决绝——那是前世在应急管理部接受国家级网络安全事件响应培训时，深入骨髓的反追踪、反溯源高级指令！此刻，却从一个五岁孩童稚嫩的指尖，毫无滞涩地流淌出来！
屏幕上疯狂滚动的红色警告信息被强行清空，新的命令窗口弹出，运行着复杂的分析程序。几秒钟后，一个解析结果清晰地显示出来：
＞ 追踪源真实IP地址解析成功：
＞ 归属地：……
＞ 深层跳板分析：路径经转… …
当屏幕上显示出那个地址时，站在吴国强身旁的王叔，口袋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那铃声在寂静而充满电子蜂鸣的杂物间里显得格外刺耳。王叔脸上那惯常的和煦笑容瞬间凝固了一下，随即迅速背过身去接听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喂？……嗯，是我……东西拿到了……情况有变，目标点出现异常干扰源……是，明白……”
就在他侧身接电话、手臂抬起的一刹那，他挽起的西装袖口下，赫然露出了半截深青色的刺青图案！那图案诡异而狰狞：一条首尾相衔的毒蛇，正死死地缠绕着一个精密运转的齿轮！吴鑫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图案！他绝不会认错！前世在病毒研究所绝密的实验室里，那份关于某个跨国医药巨头涉嫌介入病毒早期溯源研究的内部风险评估报告封底，就印着这个一模一样的标志！那是“创生科技”——一个庞大、隐秘、触角伸及全球生物医药、军工科技乃至金融领域的超级巨鳄的徽记！
回家的路上，夜幕低垂，寒风凛冽。路旁昏黄的路灯将父子俩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吴鑫紧紧拽着父亲厚实工装外套的衣角，仰起小脸，望着父亲线条刚毅却难掩疲惫的侧脸。橘黄的光线下，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父亲鬓角新添的几缕刺眼的白发。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涌上心头。前世，父亲也总是这样，为了厂子、为了家庭，没日没夜地操劳，无数次对他说：“等忙完这阵，爸就好好陪你下盘棋。” 可那盘棋，首到生命的尽头，也未曾等到。
“爸爸，”吴鑫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认真，“我想学编程。真正的编程。”
吴国强停下脚步，蹲下身来。高大的身影瞬间与小小的儿子齐平。他粗糙的大手带着暖意，轻轻蹭掉儿子脸颊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点饼干碎屑。昏黄的灯光落在他眼底，映出深沉的、复杂的情绪。他看着儿子那双清澈见底、却又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的眼睛，沉默了几秒，才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道：“好啊！等你小学毕业，爸一定给你买台最好的电脑！最新型号的，怎么样？听说那玩意儿跑得飞快！” 他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充满期待和鼓励。
他没有告诉儿子的是，就在今天下午，在省专利局那间庄严肃穆的大厅里，他无意间瞥见了“未来科技创新之星”儿童作品展示区。在众多充满童趣的绘画和手工模型中，一张被精心装裱、挂在显著位置的图纸，瞬间攫住了他的目光——那分明是儿子三岁时，趴在客厅地板上用蜡笔画下的、充满了奇思妙想的“智能童装”设计草图！图纸旁边，贴着一张评委专家的评语标签，上面用醒目的红笔写着：
＞ 作品：未来小卫士智能健康童装概念设计
＞ 评语：设计理念超前，将基础传感与童装结合的想法极具启发性！建议列为重点跟踪观察项目，重点关注儿童智能穿戴与健康监测领域发展潜力。
看着那行评语，吴国强心中翻涌的，是骄傲，是震撼，是隐约的不安，还有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被命运无形之手推动的宿命感。
深夜，万籁俱寂。吴鑫小小的身体趴在柔软的被褥上，橘黄色的床头灯在他周围投下一圈温暖的光晕。他手里摆弄的不是玩具，而是一个带简单编程功能的儿童计算器，小小的液晶屏上，一行行由数字和符号组成的“代码”正在生成。旁边的草稿纸上，写满了更复杂的逻辑语句，纸张的边缘空白处，被他用彩色的蜡笔画满了各种形象——无一例外，都是戴着口罩、护目镜，穿着防护服的卡通医生形象。线条稚拙，色彩鲜艳，充满了孩童的笔触，却是他对前世那个悲壮身份唯一允许自己进行的、正面的描摹与纪念。
母亲周慧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替他掖好被角，又怜爱地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她目光温柔地扫过儿子“专注学习”的模样和那些可爱的“医生涂鸦”，带着欣慰的笑意悄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她没有看到，在儿子枕头的边缘，微微露出半截折叠起来的纸张。轻轻抽出来展开，上面并非计算草稿，而是用不同颜色的蜡笔，分区域、分条目写下的计划：
＞标题：2003年非典早期预警及社区防控初步方案
＞ 核心要点：1. 不明原因肺炎聚集性病例监测阈值设定；2. 野生动物市场管控建议；3. 院内感染防护核心措施（附简易防护服制作图解）；4. 信息透明与公众沟通策略……
在纸张的最下方，落款处用蓝色的蜡笔写着：“永远爱你的小鑫”。然而，就在“小鑫”这两个字旁边，却用鲜红如血的蜡笔，重重地画上了一个打叉的、穿着臃肿防护服的小人图案。那鲜红的叉，如同一个沉默的烙印，一个悲壮的否决。
窗外，对面楼栋那个熟悉的窗口，灯光依旧顽强地亮着，像黑夜中不肯熄灭的星火。程雪瑶正伏在书桌前，厚重的眼镜片几乎贴在了屏幕上。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正在那个“长城黑客论坛”上发布一篇技术长文：
＞ 标题：《论用简单编程语言编写简易个人防火墙的可行性分析与核心代码实现》
＞ 作者：蝴蝶效应
帖子刚发出不到一分钟，论坛页面刷新，下面立刻出现了一个回复。回复者的ID是：“医护人员”。回复内容简洁得只有一行代码：
＞ 未来有难 有我们
回复者的IP地址，清晰地显示着：吴鑫家所在的地址。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香港中环。
一座摩天大楼顶层的豪华办公室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维多利亚港璀璨的夜景。一个穿着剪裁合体、面料昂贵的深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窗前，指尖夹着一支燃烧的雪茄。他面前的超大液晶屏幕上，刚刚还清晰跳动的、代表追踪目标的IP信号点，此刻却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片空白的网络地图。男人的眼神在明灭的雪茄火光映照下，显得幽深莫测。他伸出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左手袖口上那枚镶嵌着黑玛瑙、造型为衔尾蛇缠绕齿轮的定制袖扣。
在他的红木办公桌上，一份标注着“机密”的《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风险预警与干预策略》报告摊开着。报告旁边，放着一张己经泛黄、边角卷曲的老照片。照片的背景是断壁残垣、满目疮痍，显然是一场毁灭性的大地震现场（唐山，1976年）。在照片的中央，一群穿着旧式军装的救援队员，正小心翼翼地从废墟的缝隙中，抬出一个昏迷不醒、浑身灰土的小男孩。小男孩一只瘦弱的手腕无力地垂落着，手腕上赫然戴着一枚式样古朴的银白色金属手环。照片的拍摄角度，恰好能勉强看清手环内侧刻着的一串细小编号：
11111111
这串编号，与此刻在吴鑫腕间随着他呼吸微微起伏的旧手环内侧，那行几乎被磨平的蚀刻字迹，11111111，分毫不差。
“滴滴滴……吱——嘎——！”
吴鑫书桌上的调制解调器再次发出了那标志性的、如同穿越时空隧道般的刺耳啸叫。聊天软件的窗口弹出，程雪瑶发来了他们“未来战士”战队的最终定稿徽章图案——那只由二进制代码构成的、仿佛随时要冲破屏幕的蝴蝶。
吴鑫凝视着那只蝴蝶，前世在隔离病房那令人窒息的最后时刻，他用颤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下的最后一条内容，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 **“如果生命真的存在重启键，这一次，我想先教会这个世界，如何更温柔地对待每一个即将到来的春天。”**
此刻，他小小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在回复框里，一字一句地输入：
＞ **鑫：“我们的春天，从现在开始种。”**
敲下回车键，信息发送。他抬起头，望向窗外。1997年料峭的初春夜风，带着湿冷的泥土气息，悄然掀起了厚重的窗帘一角。
窗帘拂动，露出了墙角那幅被精心装裱起来的、落款为“1995”的童装设计原稿——那是他重生归来后，用稚嫩小手画下的第一件作品。画纸上，一件充满童趣的小外套领口内侧，被他用极细的金色中性笔，勾勒着一个极其微小、却结构精确的、代表着某种病毒表面抗体的分子结构图。此刻，这微小的图案在窗外透进来的、1997年第一缕熹微的晨光映照下，正泛着淡金色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光。
它静静地蛰伏在那里，像一粒被深深埋进时光厚重土壤里的、沉默的种子。等待着，在二十年后那场席卷全球的凛冬风暴中，破土而出，长成一片守护生命的、遮天蔽日的绿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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