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斯的手段，比拉泰冬天的寒风还要冷硬。
昆什的惨叫和求饶，像一盆冰水，浇灭了这支新兵蛋子队伍里最后一丝侥幸和桀骜。
第二天，当克罗斯再次出现在训练场时，迎接他的，是十张写满了敬畏和恐惧的脸。就连弗里茨和马修这两个最跳脱的家伙，也老老实实地站着，不敢有半分多余的动作。
他们以为，接下来会是更严酷的体能训练，或是基础的格斗技巧。
然而，克罗斯下达的第一个命令，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都站好了。”
他走到队伍前面，开始亲手调整每个人的姿势。
“挺胸，收腹，下巴微收，眼睛平视前方。”
他的手像铁钳一样，在一个新兵的背上用力一拍，又捏住另一个人的下巴，强行让他抬起来。
“双脚脚跟并拢，脚尖分开，呈六十度。双手五指并拢，贴紧裤缝。”
“就这样，站着，不许动。”
说完，他便抱起手臂，退到一旁，像一尊雕塑，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训练场上，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这十个新兵，就像十根被强行插进地里的木桩，一动不动地站着。
一开始，他们还能忍受。但很快，各种毛病就出来了。
有人觉得鼻子痒，忍不住想伸手去挠。有人觉得腿麻了，身体开始不自觉地晃动。还有人纯粹是站得无聊，眼珠子开始滴溜溜乱转。
“弗里茨！马修！”克罗斯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在！”两人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地吼道。
“那边那个东倒西歪的，还有那个眉来眼去的，”克罗斯的下巴朝着两个犯规的倒霉蛋点了点，“拖出来，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弗里茨和马修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当“纪律官”的，瞬间冲淡了罚站的枯燥。他们摩拳擦掌地冲了过去，对着那两个倒霉蛋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哎哟！我错了！我不敢了！”
“别打了！我站好！我站好还不行吗！”
杀鸡儆猴的效果立竿见影。剩下的人吓得魂飞天外，一个个把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再也不敢有丝毫异动。
这奇怪的一幕，很快就吸引了训练场上其他老兵的注意。他们三三两两地凑过来，看着这群像傻子一样站着不动的难民兵，脸上全是看好戏的表情。
“他们在干什么？向上帝祈祷吗？”一个老兵压低声音，但那嘲弄的语气谁都听得见。
“我看他们是得罪了那个小白脸十夫长，被罚站呢！”
“哈哈哈，就这？这就是哈努什大人钦点的新锐？我敢打赌，他们连站半个钟头都坚持不下来！”
哄笑声越来越大，像苍蝇一样在亨利等人的耳边嗡嗡作响。他们的脸火辣辣的，羞耻感和憋屈感在心里翻涌。他们不明白，这种毫无意义的罚站，到底算什么训练？
就在这时，一个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伯纳德队长和他的心腹教官米兰，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看到场中的情景，伯纳德那张严肃的脸先是闪过一丝困惑，随即，那困惑就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讥讽。
“克罗斯十夫长，”伯纳德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意，“这就是你所谓的训练？我以为你是要锻造一支精锐，没想到你是在教他们怎么当城堡门口的石像。”
他身后的老兵们发出一阵更响亮的爆笑。
克罗斯仿佛没有听见那些刺耳的笑声，他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伯纳 德，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开口。
“伯纳德队长，我只是在打地基。地基不稳，再华丽的城堡也只是空中楼阁。”
“地基？”伯纳德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我带兵打了二十年仗，从没听说过靠站着就能打赢的！士兵的强大，在于挥剑的速度和力量，在于冲锋的勇气！你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在库曼人的弯刀面前，一文不值！”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克罗斯不再争辩，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让伯纳德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我等着看你的‘地基’，能建出个什么狗屁玩意儿来！”
伯纳德的嘲讽，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新兵们的心里。他们看着克罗斯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这个年轻的十夫长，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或许，他真的只是在拿他们寻开心？
一个时辰过去了。
太阳渐渐升高，汗水浸透了他们破旧的衣服，顺着脸颊流下来，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痛。双腿像是灌了铅，肌肉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酸痛颤抖。
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快要到了极限。
就连意志最坚定的亨利，也开始眼冒金星，身体摇摇欲坠。
“停。”
克罗斯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如同天籁。
命令下达的瞬间，至少有一半人腿一软，首接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离了水的鱼。
克罗斯没有理会那些瘫倒的人，他只是看着那些还勉强站着，但身形己经完全散乱的家伙们。
“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他的声音冰冷，“站都站不首，还想上战场？上了战场，你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休息一刻钟。然后，跑步。谁跑不到我满意，今天就别想吃饭了。”
新兵们的脸上，瞬间写满了绝望。
地狱般的训练，才刚刚开始。
而在克罗斯的脑海里，关公那巍峨的虚影，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克罗斯知道，武圣在考验他。考验他，是否真有能力，将这群废铁，炼成精钢。
他抬起头，看向那群哀嚎一片的“士兵”，眼神里没有半分动摇。
今天，只是第一步。他要做的，是彻底敲碎他们身为“人”的散漫和个性，再把“军人”的纪律和服从，重新刻进他们的骨头里，哪怕这个过程，再痛苦，再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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