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棋逢对手
销金窟。
城南最大的，也是最黑的赌场。
这里，是所有赌徒的梦，也是所有赌徒的坟。
此刻，在销金窟最深处，最奢华的一间雅间里。
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林琳的二叔林如山，和她的堂哥林风，正像两个犯人一样，站着。
林风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林如山，则死死地攥着拳头，脸色惨白。
在他们对面，一个穿着锦袍的，看起来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正坐着。
他没有看他们。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那副，黑白分明的围棋棋盘上。
他，就是销金-窟的主人，人称“阁主”。
一个，比城里任何恶霸，都更可怕的人。
因为他杀人，从不用刀。
“二老爷。”
阁主终于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子时，快到了。”
“五千两银子，或者，令郎的一双手。”
“您，选一个吧。”
他话音刚落，身后两个像铁塔一样的壮汉，就将两把雪亮的，切肉用的短刀，“哐当”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林风吓得“啊”的一声，差点瘫倒在地。
林如山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就在这时。
林琳，从二叔身后，缓缓走了出来。
“阁主。”
她的声音，清冷，平静，与这间屋子里的绝望气氛，格格不入。
阁主终于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个，不起眼的少女。
林琳没有看他，也没有看那些刀。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副围棋棋盘上。
她脑海里，一个空灵，飘渺，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声音，轻轻响起。
“棋，是天地的缩影。”
“黑白，是阴阳的对弈。”
“胜负，不在一城一池的得失。”
“而在，一线生机，一念之间。”
“丫头，这家伙，棋力不错，可惜，杀气太重，匠气太深。”
“赢他，不难。”
林琳的身上，散发出一股，超然物外的，宗师气度。
她看着阁主，淡淡地说道：
“五千两，是条大鱼。”
“想钓大鱼，总要，下点像样的饵。”
“不知阁主，敢不敢，与我，对弈一局？”
阁主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是浓厚的兴趣。
“哦？”
“你想跟我下棋？”
“赌什么？”
林琳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就赌这五千两。”
“我若赢了，我堂兄的债，一笔勾销。”
“我若输了……”
她伸出自己那双，纤细白皙的手。
“我的这双手，连同我堂兄的，一同，留在这里。”
疯了！
林如山和林风，都觉得林琳疯了！
拿自己的手，去赌！
阁主，是全城闻名的围棋高手！
从未输过！
这，不是在送死吗！
阁主也愣住了。
他看着林琳，良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我在这销金窟，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有趣的赌徒！”
“好！”
“我跟你赌！”
棋局，开始。
阁主执黑，先行。
他的棋风，和他的人一样。
看似温和，实则，招招致命，充满了侵略性。
开局不过二十手。
林琳的白子，就被他杀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棋盘上，黑子己经连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而林琳的白子，只有几颗，孤零零地，被围在中央。
像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被吞没。
林风己经不忍再看，闭上了眼睛。
林如山的后背，也早己被冷汗湿透。
阁主的脸上，露出了胜利在望的微笑。
他觉得，这局棋，己经结束了。
可林琳的表情，却依旧，古井无波。
她只是，不紧不慢地，落着子。
她下的每一步，看起来，都像是废棋。
是那种，初学者才会犯的，愚蠢的错误。
她在送死。
她在不停地，把自己的白子，送到黑子的虎口里。
阁or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他皱起了眉头。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棋局，己经进入了尾声。
棋盘上，几乎己经，被黑子占满。
林琳那最后一条，由白子组成的“大龙”，也被阁主的黑子，团团围住。
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阁主拿起一颗黑子，准备落下。
这一子落下，林琳的大龙，就将全军覆没。
他看着林琳，微笑着说：
“小姑娘，你输了。”
林琳也笑了。
她拿起一颗白子。
在阁主，和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
她将那颗白子，轻轻地，落在了，黑子那片汪洋大海的，最中心。
一个，看起来，最没有意义的，最愚蠢的，自杀式的点位。
“天元。”
阁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死死地，盯着棋盘上，那颗，新落下的白子。
那颗白子，像一颗钉子。
一颗，钉进了他这条，黑色巨龙，心脏里的，绝命钉！
他忽然发现。
他那片，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巨大的黑色阵营。
其实，只有一个“眼”。
一个，赖以生存的，活命的“眼”。
而林琳这颗，看似自杀的白子。
正好，点在了，那个唯一的，“眼”上！
整条黑色巨龙，在这一瞬间，生机全无！
全死了！
被屠了！
被林琳，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匪夷所思的方式，给屠得，干干净净！
“这……这不可能！”
阁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引以为傲的棋力，他坚信不疑的胜利。
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他看着林琳，像在看一个怪物。
“你……你到底是谁？”
林琳没有回答他。
她只是，站起身，理了理衣袖。
“阁主。”
“我的手，还保得住吗？”
阁主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椅子上。
良久。
他站起身，对着林琳，深深地，鞠了一躬。
“姑娘棋艺，神乎其技，在下，甘拜下风。”
“五千两的债务，一笔勾销。”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林琳。
“姑娘这等人物，不该被困于浅滩。”
“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压低了声音。
“就在一个时辰前，府上的大小姐，林薇，也来过我这里。”
“她不是来赌钱。”
“她是来，买消息的。”
“买的是，关于一批，从江南运来的，苏绣丝线的，全部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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