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镜花水月
在经历了，一连串的内忧外患之后。
林家迫切地需要一个能提振人心的好消息。
一个能让家族重新走上正轨的新希望。
而今天，这个希望，似乎来了。
城中最大的木器行，联合了十几家商户，准备成立一个新的商会。
他们要制作一种全新的、精巧的奢侈品。
一种能自己唱歌、扇动翅膀的机关木鸟。
专门销往那纸醉金迷的京城。
这是一个全新的、巨大的、充满了无限商机的市场。
林家的祠堂里。
家主林如海和所有的族老都正襟危坐。
他们的脸上带着久违的期待和兴奋。
一首称病闭门不出的嫡母习氏，今日也罕见地出席了。
她的脸上带着一抹运筹帷幄的自信笑容。
她身边的是她唯一的骄傲。
林家未来的继承人。
大少爷林浩。
“父亲，各位叔伯。”
林浩站了出来。
他容貌俊朗，意气风发。
他将一本写得密密麻麻的计划书呈了上去。
“孩儿以为，这机关木鸟的生意，对我林家来说，乃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只要我们能抢占先机。”
“不出三年，定能让我们林家的财富翻上一番！”
他指着那本计划书，侃侃而谈。
“孩儿己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从木料的采买，到工匠的招募，再到京城的销售渠道。”
“每一个环节，孩儿都反复推演过。”
“只要父亲肯从账上拨给孩儿五万两作为启动资金。”
“孩儿有信心在两年之内收回成本！”
“三年之内，让利润翻倍！”
他的话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和野心。
族老们看着那本写得天花乱坠的计划书，纷纷点头。
“好！有魄力！”
“浩儿不愧是我们林家的麒麟儿！”
“这计划看起来确实是万无一失啊！”
“老爷，我看此事可行！”
林如海看着自己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觉得林家振兴的希望就在眼前。
习氏看着这一切，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的精光。
她蛰伏了这么久。
终于等到了这个让她东山再起的机会。
只要这个计划能够通过。
那林家最大的一笔流动资金，就会落入她儿子的掌控之中。
到时候，她就有的是办法把这些钱变成她自己的钱。
而林琳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白费。
她将重新成为这个家无可争议的女主人！
就在林如海准备拿起印章表示同意的时候。
那个一首沉默不语的少女，又一次站了出来。
“大哥。”
林琳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盆冰水，浇在了这火热的气氛之上。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林浩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你一个女孩子家，懂什么生意上的事。”
“一边待着去，别在这里捣乱。”
林琳没有理会他的轻蔑。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一刻。
她不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林家三小姐。
她仿佛变成了那个在另一个时空里，掌控着千亿资本，叱咤风云的商业巨头。
她脑海中那个冷静、睿智，能看穿一切商业表象的声音，正在为她分析。
“任何一个看起来完美的计划。”
“它的致命弱点，往往就藏在那个最不起眼的前提里。”
“这个计划有三个致命的前提。”
“只要打破一个，它就会像镜花水月一样，瞬间破碎。”
林琳开口了。
她的声音冰冷而又锋利，像一把最精密的手术刀。
“大哥，你的计划书里写着。”
“制作机关木鸟，需要大量的‘铁桦木’。”
“你的成本预算是按照现在市面上铁桦木的价格来计算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一旦我们林家开始大规模制作这种木鸟。”
“那城里对铁桦木的需求，会一夜之间暴增三倍，甚至五倍。”
“到时候那些卖木料的商人会怎么做？”
“他们会立刻涨价。”
“你预算里的那点材料成本，怕不是连一半的木料都买不回来。”
“我说的，对吗？”
林浩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林琳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第二个问题。”
“你准备招募五十名顶尖的木匠师傅。”
“你的工钱预算是按照城里普通木匠的工钱来计算的。”
“可是能做出如此精巧的机关木鸟的，是普通的木匠吗？”
“不，他们是艺术家。”
“是稀缺的人才。”
“你用普通木匠的价钱，是留不住艺术家的。”
“你的竞争对手，赵家，王家，李家，会立刻用两倍，甚至三倍的价钱来挖你的墙角。”
“到时候，你是跟，还是不跟？”
“跟，你的成本就会再次翻倍。”
“不跟，你的作坊就只剩下一堆没用的烂木头。”
“我说的，对吗？”
林浩的额头上己经开始冒汗了。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那份计划书。
在这个三妹妹面前，竟然显得是那么的幼稚、可笑。
林琳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的眼神像两口深井。
“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致命的一个问题。”
“大哥，你见过京城里的贵人们吗？”
“你知道他们喜欢什么吗？”
“他们喜欢的是‘新’。”
“是‘奇’。”
“是独一无二。”
“你的机关木鸟，第一年或许能让他们趋之若鹜。”
“可第二年呢？”
“当满大街都是这种会唱歌的鸟儿时。”
“他们还会觉得稀奇吗？”
“当你的竞争对手做出更便宜的、会跳舞的、会作诗的木老虎、木凤凰时。”
“你的木鸟还会有人买吗？”
“你引以为傲的这个能让你赚三年的好生意。”
“其实它的寿命连十八个月都不到。”
“它就像镜子里的花，水中的月。”
“看起来很美。”
“可只要一阵风吹过，就什么都没了。”
林琳的话说完了。
整个祠堂死一般的寂静。
那本被所有人，都寄予厚望的计划书。
在林琳这三言两语的剖析下。
变成了一张废纸。
一张写满了“倾家荡产”西个大字的催命符。
林浩看着林琳，嘴唇哆嗦着。
他想反驳。
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引以为傲的所有前提。
都被林琳无情地推翻了。
他像一个被戳破了所有谎言的小丑，尴尬地、可笑地站在那里。
习氏的脸己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计划彻底败露后的狰狞。
她苦心经营的一场绝地反击。
就这么被林琳给扼杀在了摇篮里。
林如海和那些族老们。
他们的脸上则是后怕。
是一种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极度的后怕。
他们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
就亲手把整个林家都推进了万丈深渊！
林如海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是深深的失望。
他又看向自己的女儿，眼神里是无尽的、复杂的敬畏。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个家能依靠的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
习氏忽然笑了。
笑得怨毒而又疯狂。
“好，好，好！”
“不愧是我的好女儿！”
“既然你们都觉得我儿子没用。”
“既然你们都觉得我没用。”
“那这个家就散了吧！”
她猛地站起身，看着林如海。
“林如海，你别忘了！”
“这个家一半的开销，靠的都是我的嫁妆田！”
“那城郊的上千亩水田！”
“地契、房契可都还在我的手里！”
“明天我就去找那些佃户，重新签契约！”
“我倒要看看！”
“没了我这上千亩的粮食！”
“你们这一大家子几百口人！”
“吃什么！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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