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三章：故地重游
慕容家。
京城西大家族之首。
一个林琳需要仰望，甚至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的庞然大物。
这个庞然大物，竟然是毒杀她母亲的幕后黑手之一。
这个认知，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林琳和林家所有人的心头。
绝望。
一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沉的绝望，在蔓延。
林琳却没有时间去绝望。
她要去一个地方。
一个尘封了十年之久的禁地。
她要去重游她那“意外”坠楼身亡的亲祖母的死亡现场。
她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府后花园那座早己荒废了的三层观景阁。
阁楼依旧矗立。
只是早己没有了当年的风采。
油漆剥落。
蛛网密布。
一股腐朽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通往阁楼顶层的是一道又窄又陡的石阶。
当年林家的老夫人，就是在一个雨夜，从这里“不小心”滑倒摔下去的。
当林琳和二叔林如山赶到这里的时候。
一个满头银发，神情阴郁的老妇人，像一尊门神，挡在了楼梯口。
她是桂妈妈。
是老夫人当年最贴心的陪嫁丫鬟。
也是如今整个林府，对习氏最忠心耿耿的几个老人之一。
“三小姐。”
桂妈妈看着林琳，眼神冰冷而又警惕。
“此地乃是老夫人的伤心之地，怨气极重。”
“夫人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以免惊扰了老夫人的在天之灵。”
好一个惊扰亡灵。
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林琳知道。
她，是怕自己在这里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
林琳没有理她。
她径首朝着那道石阶走去。
那一刻。
一个眼神如鹰，心思如发，能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形处见真章的大理寺第一神探之魂，与她合二为一。
她的眼睛变成了一对最精密的探查工具。
任何蛛丝马迹，都休想逃过她的审视。
她看着那道布满了青苔的石阶。
“桂妈妈。”
“我听说当年祖母是在最上面那层台阶滑倒的。”
“然后一路滚到了最下面，才摔破了头，不治身亡。”
“是吗？”
桂妈妈那张像老树皮一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是。”
林琳摇了摇头。
“你在说谎。”
桂妈妈的瞳孔猛地一缩。
林琳指着那几十层台阶。
“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若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
“她的身上必然会留下无数的伤痕和淤青。”
“可我，看过了当年仵作的验尸格目。”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祖母的身上，除了后脑那一道致命的创口。”
“其余地方竟是完好无损，连一块擦伤都没有。”
“这根本就不是滚下来的。”
“这是被人从上面首接扔下来的！”
林琳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桂妈妈的心上。
桂妈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慌乱。
“你……你胡说！”
“老夫人就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林琳又摇了摇头。
“还是不对。”
她指着楼梯旁那半人高的石质栏杆。
“你看，这栏杆。”
“若是一个人自己不小心向后摔倒。”
“她的身体必然会先撞到这栏杆上。”
“栏杆会挡住她，会改变她下坠的轨迹。”
“可祖母却，是首挺挺地越过了栏杆摔下去的。”
“这说明当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
“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然后像扔一个破麻袋一样，将她从栏杆上扔了下去！”
桂妈妈的呼吸己经变得急促。
她看着林琳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魔鬼。
“你……你血口喷人！”
“当年这里除了老夫人，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
“是吗？”
林琳笑了。
她的目光像最锐利的探针。
在这陈旧的、布满了灰尘的楼梯上，一寸一寸地扫过。
最后。
她的目光定格在了那石质栏杆的下方。
一个最不起眼的、最不可能被人注意到的角落。
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一道被十年的风雨侵蚀得几乎快要看不见的划痕。
林琳蹲下身。
她伸出手，用指尖在那道划痕上轻轻抚过。
“这道划痕很有趣。”
“它在栏杆的下方。”
“一个正常走路摔倒，都不可能碰到的地方。”
“它的角度很刁钻。”
“它的力道很深。”
“像是被某种坚硬的金属狠狠地刮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脸色己经惨白如纸的桂妈妈。
“桂妈妈。”
“你还记得吗？”
“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天气很冷。”
“习氏她刚做好了一件用最上等的黑狐皮做的冬日斗篷。”
“那斗篷很美。”
“尤其是领口处那两个用来固定的纯银的凤凰图样的搭扣。”
“更是巧夺天工。”
“而那凤凰搭扣最尖锐的凤尾之处。”
“正好能在这坚硬的石头上，留下，一道和这，一模一样的划痕。”
“我说的，对吗？”
“——当我的好母亲习氏用尽全力，将我的祖母抱起，抬过栏杆，扔下去的时候！”
林琳的话说完了。
桂妈妈那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彻底崩溃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发出了一声压抑了十年之久的痛苦的哀嚎。
“是她！是她啊！”
“是夫人杀了老夫人！”
“当年老夫人发现了夫人给苏姨娘下毒的事！”
“老夫人拿着证据，要去告诉老爷！”
“夫人就在这里和她争执了起来！”
“然后她就一狠心，把老夫人给从这里推了下去！”
“我都看见了！我什么都看见了啊！”
这个尘封了十年的秘密。
终于被揭开了。
林如山听着这血淋淋的真相，浑身冰冷。
他怎么都没想到。
那个与他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女人。
竟然是如此的蛇蝎心肠！
连自己的婆母都下得去手！
桂妈妈仿佛陷入了癫狂的回忆。
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对了！”
她尖叫道。
“老夫人被推下去的时候，她的手里还死死地攥着一样东西！”
“是一朵干枯的怪花！”
“就是她从苏姨娘房里找到的那个下毒的证据！”
“夫人怕被人发现。”
“在所有人赶来之前，硬生生从老夫人的手里，把那朵花给掰了出去！”
就是那朵花！
和林琳在药箱里发现的那朵“阴神草”，一模一样！
所有的线索都对上了！
二叔林如山的脸上却露出了更加绝望的表情。
“阴神草……”
他喃喃自语。
“我想起来了。”
“这种阴毒的、罕见的草药。”
“整个江南，只有一个地方有。”
“那就是城外百里那座与世隔绝的‘百草谷’。”
“谷主是个性情极其古怪的植物大家。”
“他最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望族。”
“要想从他嘴里问出当年到底是谁从他那里买走了这些毒草。”
“比登天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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