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釜底抽薪
张太傅的书房，瞬间被抛在身后。
林琳提起裙摆，几乎是跑着冲回自己弟弟林安的院子。
一进门，一股浓重的药味和惊恐的气氛，便扑面而来。
丫鬟小翠和几个仆妇，正围在床边，人人脸色惨白。
一个端着药碗的家丁，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小翠的手里，高高举着一根银针。
那根针的针尖，黑得发亮。
床上，她唯一的弟弟林安，嘴唇发紫，气息微弱。
“怎么回事！”
林琳的声音，像冰一样冷。
小翠看见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带着哭腔跑过来。
“小姐！夫人送来的药，有毒！”
“我们照您说的，喂少爷之前用银针试了，结果……”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雍容华贵的身影，带着一阵香风，也冲了进来。
是嫡母习氏。
她脸上挂满了焦急和悲痛，演得入木三分。
“我的安儿！”
“这是怎么了？谁这么大胆，敢害我的儿子！”
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立刻射向了跪在地上的家丁。
“是你！定是你这狗奴才！”
“说！是谁指使你的！是不是林琳这个贱……”
她的话，在看到林琳身后的张太傅时，硬生生咽了回去。
张太傅面沉如水，跟了过来。
习氏立刻换上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对着张太傅哭诉。
“太傅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定是有人嫉妒我儿，要下此毒手！”
她指着那个家丁，声色俱厉。
“来人啊！把这狗奴才给我拖下去！严刑拷打！务必问出幕后主使！”
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立刻就要上前拖人。
好一招先发制人，弃车保帅。
只要这个家丁一死，就死无对证。
“慢着。”
林琳冷冷地开口。
她拨开众人，走到床边。
她没有去看那个家丁，也没有去看那根黑色的银针。
她的目光，首首地落在那碗黑漆漆的药上。
一股沉稳、渊博的气息，笼罩了她。
仿佛在她身后，站着一位看尽了宫廷阴私的御医。
她脑中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
“望、闻、问、切。”
“小丫头，别被表象骗了。”
“真正的毒，是杀人于无形的。”
林琳伸出手指，蘸了一点药汁，放在鼻尖轻轻一闻。
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习氏更是尖叫道：“林琳你疯了！那可是剧毒！”
林琳没有理她，只是淡淡地开口。
“这药，没毒。”
一句话，让整个房间陷入了死寂。
没毒？
那银针为什么会变黑？
小翠也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小姐，这针……”
林琳将目光转向习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母亲熟读医书，想必应该知道。”
“药方里的‘黑芍’，如果和‘陈年甘草’一同熬煮超过一个时辰，便会析出一种物质。”
“此物无毒，却能让银器变黑。”
“是一种障眼法，对吗？”
习氏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没想到，林琳竟然懂这个！
这可是她特意请教了高人才知道的偏方！
林琳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继续说道：
“用银针试毒，是最低等的手段。”
“真正高明的下毒，是杀人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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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了墙角那尊正在冒着袅袅青烟的麒麟香炉上。
“药，确实是好药。”
“是十七味大补元气的良药。”
“可惜……”
她一步一步，走向那个香炉。
“再好的药，也经不起‘相克’二字。”
她拿起香炉的盖子，看着里面燃烧的香料。
“这香，是上好的‘定神檀香’吧？”
“有安神、助眠之效，名贵得很。”
“母亲为了安儿，真是费心了。”
习氏的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你想说什么？”
林琳的声音，陡然变冷。
“我想说，药方里有一味药，叫‘补骨脂’。”
“此药单用，是补肾良药。”
“而这‘定神檀香’里，有一味香料，叫‘零陵香’。”
“单闻，是安神上品。”
“但是！”
林琳的语气，字字如刀。
“一旦补骨脂的药气，与零陵香的香气，在空气中相遇。”
“便会化为一种无色无味的奇毒！”
“此毒不伤五脏，不入血液，银针试不出，把脉也查不出！”
“它只会一点一点地，麻痹人的肺腑，让人在睡梦中，窒息而死！”
“死状，与突发恶疾，一般无二！”
“我说的，对吗？”
“——我的好母亲！”
轰！
林琳的话，像一道惊雷，在所有人脑中炸开。
众人脸上的表情，从困惑，到震惊，再到惊恐。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习氏。
送药的是她。
送香的，也是她！
药是好药，香是好香！
可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就成了最致命的毒药！
这是何等恶毒的心思！何等精妙的杀人手法！
如果不是林琳当场点破，林安今晚，必死无疑！
而且谁也查不出死因！
习氏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她指着林琳，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就这么被林琳，三言两语，剥了个干干净净！
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母亲……”
林安挣扎着坐起身。
他看着习氏，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孺慕之情。
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失望。
“为什么？”
这一声“为什么”，像一把刀，插进了习氏的心里。
她知道，她彻底失去这个儿子了。
林琳走到床边，扶住弟弟。
她看着习氏，眼神冰冷。
这一局，是她赢了。
她不仅救了弟弟，还彻底离间了习氏母子的关系。
这比杀了习氏，更让她痛苦。
习氏看着林琳，看着她脸上那抹胜利者的微笑，气得浑身发抖。
她知道，今天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冰冷的、恶毒的表情。
她死死地盯着林琳，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很能干。”
“能救你弟弟，算你本事。”
“可是，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救得了你的丫鬟！”
“我刚刚得到消息，你那个叫小翠的贱婢，手脚不干净，偷了我的翡翠镯子。”
“人证物证俱在，我己经叫张管家过去了。”
“这会儿，腿应该己经被打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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