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投桃报李
京城。
权力的漩涡中心。
大理寺的一处秘密问询堂内。
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当朝太傅，三皇子的恩师，张文远张大人。
此刻正像一个犯人一样站着。
他的对面是他，在朝堂上最大的政敌。
依附于慕容家的新贵，金玉侯。
几位从御史台请来的铁面御史，正襟危坐。
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林琳也在场。
她是被张太傅以“相关人等”的名义请来的。
她安静地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仿佛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旁听者。
金玉侯从一个华丽的木匣里取出了一封信。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大功告成的得意。
“各位大人！”
他的声音洪亮而又充满了虚伪的痛心。
“此物乃是下官从一个意外身亡的北境信使身上发现的！”
“是张太傅写给北境那几个拥兵自重的反王们的亲笔信！”
“信中张太傅承诺，只要他们起兵造反。”
“他便在京城之中作为内应，打开城门！”
“此等通敌叛国之举，天地不容！”
他将那封信呈了上去。
“信上的笔迹己经经过翰林院首席大学士的比对，确认是张太傅亲笔！”
“信上那太傅私印，也经过大理寺最好的鉴印师鉴定，确系真印！”
“人证（己死），物证俱在！”
“张文远，你还有何话可说！”
他指着张太傅，发出了一声正义凛然的怒吼。
在场的几位御史传阅着那封信，脸色越来越凝重。
“笔迹确实一模一样。”
“这印章也看不出任何伪造的痕迹。”
“难道张大人他真的……”
张太傅看着那封足以让他满门抄斩的信。
他的脸上一片死灰。
他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完美的陷阱。
一个他无论如何也爬不出来的死局。
他穷尽毕生的智慧，也想不出任何可以翻盘的方法。
绝望之中，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角落里那个一首沉默不语的少女。
那个曾经数次创造过奇迹的少女。
林琳站了起来。
她缓缓地走到了那封“铁证如山”的信件面前。
她对着众人微微一福。
“各位大人。”
“小女子可以看一看这封关乎我恩师身家性命的信吗？”
金玉侯不屑地冷笑一声。
“当然可以。”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小小丫头，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林琳伸出手，拿起了那封信。
在她触碰到信纸的那一刻。
一个一生都在与笔墨纸砚打交道，一个能模仿天下所有笔迹，一个能伪造出连皇帝都无法分辨的假圣旨的伪造宗师之魂，与她合二为一。
她的一双眼睛，瞬间变成了两台最精密的显微镜。
任何最细微的破绽都无所遁形。
“这纸不错。”
她开口了。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专业的挑剔。
“是只有内阁大学士才能使用的‘云龙纸’。”
“看来为了伪造这份证据，侯爷您是下了血本了。”
金玉侯的脸色微微一变。
林琳又看向那红色的印泥。
“这印章也是真的。”
“这印泥也是真的。”
“可惜……”
她话锋一转。
“盖印的顺序错了。”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什么意思？”
林琳指着信纸上一个小小字。
“各位大人，请看。”
“这个‘北’字，它的最后一笔，那一竖的末端。”
“有，一点点极其细微的墨迹，浸染到了那红色的印泥之上。”
“我朝律法，凡公文书信，皆是先书后印。”
“若是先写字，后盖印。”
“那油性的朱砂印泥，会在水性的墨迹之上，形成一道看不见的保护层。”
“墨是绝对不可能反过来渗透到印泥上的。”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
“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伪造者是先在一张空白的‘云龙纸’上盖好了太傅大人的真印。”
“然后，再模仿着太傅大人的笔迹，在上面写下了这些大逆不道的文字！”
“他在写到这个‘北’字的时候，手抖了一下。”
“于是便留下了这个只有用放大镜才能看见的致命的破绽！”
轰！
林琳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
在这小小的问询堂内炸响！
在场的那几位铁面御史全都冲了上来！
他们拿出随身携带的西洋进口的放大镜。
凑到那封信上仔细地观察着。
然后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无比震惊和愤怒的表情！
“是真的！”
“墨迹真的盖在了印泥之上！”
“好大的胆子！竟敢伪造朝廷重臣的书信！”
“这是构陷！是谋反！”
金玉侯的脸己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死人才会有的青灰色。
他指着林琳，嘴唇哆嗦着。
“你……你……这，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就算，是伪造的！也跟我没关系！”
“是吗？”
林琳笑了。
“侯爷，您别急啊。”
“我还没说完呢。”
她又指向了信上那个写得龙飞凤舞的“帝”字。
“这个字写得真是，有帝王之气。”
“只可惜……”
“在这最后一‘点’的下方，还藏着一个几乎与纸张的纹理融为一体的淡淡的‘犹豫点’。”
她看着金玉侯那己经开始涣散的瞳孔。
“我恰好认识一位书法大家。”
“他曾经对我说过。”
“这满京城里只有一个人的字，会有这种独特的习惯。”
“那个人就是被誉为‘当代王羲之’，号称‘神笔’的大书法家。”
“也是您金玉侯府上养了三十年的首席幕僚。”
“——‘影手’，刘先生。”
“因为刘先生他的手有一点小小的隐疾。”
“一到关键时刻，就会不自觉地发抖。”
“所以他写的字，总会在最后一笔留下一个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犹豫点’。”
“我说的，对吗？”
“——尊敬的金玉侯大人。”
林琳的话说完了。
金玉侯那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也彻底崩溃了。
他像一滩烂泥，瘫倒在了椅子上。
他完了。
他不仅没能扳倒张文远。
反而把自己和自己背后那个最顶尖的伪造大师，都给一起暴露了。
等待他的将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下场。
张文远看着林琳。
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和震撼。
他知道。
这个少女又一次救了他。
也又一次创造了一个不可能的奇迹。
他对着林琳深深地鞠了一躬。
“三小姐，大恩不言谢。”
“从此以后，你便是我张文远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顿了顿，脸上又露出了忧虑的神情。
“只是，你今日虽然扳倒了金玉侯。”
“却也彻底得罪了他背后的慕容家。”
“他们不会再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了。”
“他们会动用真正的权力。”
“我得到消息。”
“慕容家己经说服了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是所有皇子中，最崇尚武力，也最看不起我们这些文人出身的。”
“他对你很感兴趣。”
“他要在明晚的宫宴上亲自‘考一考’你。”
“他把他那匹曾经踩死过三个驯马师的‘踏雪乌骓’，都从军营里牵了出来。”
“他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你去骑那匹吃人的畜生。”
“他要让你当众出丑。”
“要让你被活活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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