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
随着太监那一声悠长的唱喏，紧绷的金銮殿，气氛为之一松。
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后殿，满朝文武立刻如同炸开的蜂群，三三两两地聚集起来，议论着今日这场石破天惊的朝会。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了同一个焦点——那个与三皇子夏允宸并肩走出大殿的、新晋的六品小官，林哲。
羡慕、嫉妒、猜疑、警惕……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太子夏允正的脸色铁青，拂袖而去，他身边的官员们，看向林哲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刀。
而二皇子夏允武，却大笑着迎了上来。他重重地拍了拍三皇子夏允宸的肩膀，声如洪钟：“三弟，恭喜了！父皇总算是慧眼识珠，委你以重任！放心，需要兵马钱粮，尽管跟二哥开口，二哥的镇北军，一定全力支持！”
他嘴上说着“支持”，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却在林哲身上滴溜溜地打转，像是在审视一件有趣的猎物。
夏允宸不动声色地拱手道：“多谢二哥。若有需要，定会向二哥求援。”
一番虚与委蛇之后，夏允宸带着林哲，没有回工部，也没有在路上耽搁，而是首接回了自己的皇子府。
大门紧闭，隔绝了外界一切窥探的目光。
进入书房，屏退了所有下人之后，夏允宸那张在朝堂上始终保持着仁善与平静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对林哲苦笑道：
“林先生，今日，你我二人，算是被父皇，彻底架在火上烤了。”
林哲却微微一笑：“殿下，火能焚毁一切，亦能锻造真金。在臣看来，这更是陛下赐予殿下与臣，千载难逢的良机。”
“哦？”夏允宸眼中精光一闪，“先生请讲。”
“陛下此举，一石三鸟。”林哲开始了他那标志性的、条理清晰的逻辑分析。
“其一，是为‘试探’。既是试探臣的‘束水攻沙’之策是否可行，更是试探殿下您，是否有担纲大任、独当一面的能力。”
“其二，是为‘平衡’。殿下您素来低调，在朝中根基尚浅。陛下此举，是将您破格提拔，用以平衡太子与二皇子在朝中的势力。但同时，这也是一柄双刃剑，办好了，您一飞冲天；办砸了，您将万劫不复。”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是为‘掣肘’。”林哲的眼神变得深邃，“陛下让二皇子协理钱粮兵马，看似是支持，实则是一条拴在你我脖子上的锁链。前方治河，后方补给，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可能是致命的。二皇子，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理科圣手，权倾朝野 不得不防。”
夏允宸听得连连点头，林哲的分析，与他心中所想，几乎完全吻合。他越发觉得，自己得到了一块怎样的瑰宝。
“先生所言极是。”夏允宸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那依先生之见，我们眼下，当如何破局？”
“破局，当从三处入手。”林哲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择地。‘束水攻沙’，事关重大，只能成功，不许失败。所以我们的试验点，必须精挑细选。它必须是天河水患最严重、最具有代表性的河段之一，如此，功成之后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同时，此地的地方势力不能过于复杂，以免我等分心乏术。”
说着，他从随身带来的包裹中，取出了那张他绘制的《天河下游淤积点热力图》，将其铺在桌上。他的手指，最终点在了一个用朱砂笔圈出的、颜色最深的位置上。
“殿下，就是这里——清河县。此地三年两决堤，民不聊生，乃是天河下游第一大患。同时，此地远离京畿，世家大族势力较弱，正适合我等大展拳脚。”
“第二，用人。”林哲继续说道，“此去清河，工部派来的人，十有八九是王守旧之流，不堪大用。我们必须有自己的核心团队。臣不需要文人墨客，臣需要的是——精通算学的账房先生、经验丰富的工匠木匠、以及能吃苦耐劳、不畏艰险的勘探队员。”
“这个好办。”夏允宸立刻说道，“我府中养着一些能人异士，虽不通经义，但于格物营造之学颇有心得，可堪一用！”
“第三，”林哲的脸色沉了下来，“是钱。也是最难的一环。陛下虽允了项目，但等户部的银子层层批下来，只怕洪水都到眼前了。一路上，太子和二皇子的人，定会百般阻挠。所以……”
夏允宸接口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所以，户部的银子，我们慢慢等。但前期的启动资金，不能等！本王的皇子府中，尚有私库，可倾尽所有，先行垫付！”
“殿下英明！”林哲躬身一拜。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一个清晰的行动框架，便己成型。
夏允宸看着桌上那张地图，手指缓缓滑过从京城到清河县的路线，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此去清河，千里之遥，前有天险，后有豺狼。”他抬起头，看着林哲，声音沉稳而有力。
“林先生，你我君臣，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林哲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信的弧度，那是一种理科生对于规律和真理的、近乎信仰般的自信。
“殿下放心。”
“我们，是不会失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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