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营造总局，欲立‘算学院’，以穷尽天下数理，为万世之基。本官，欲以你为，首任祭酒。”
“陈平，你，可敢当否？！”
林哲的声音，如洪钟大吕，一字一字，重重地敲击在陈平的灵魂深处。
祭酒！
那是在国子监中，仅次于博士的、传道授业的尊贵职位！
而算学院……一个专门为了“算学”而立的学院！这是天下所有算学士子，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荣耀！
陈平的身体，因这天降般的巨大使命而剧烈颤抖。他抬起头，泪水模糊的双眼中，看到的，是林哲那双充满了信任与期许的、深邃如星海的眸子。
那一瞬间，所有的自卑、怯懦，都如冰雪般消融。取而代rayed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被赋予了神圣使命的、巨大的勇气！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挺首了那因常年伏案而略显佝偻的脊梁，声音，第一次，变得无比洪亮，无比坚定！
“学生陈平，敢当此任！”
“愿为大人，为这‘算学’之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轰！”
这一声决绝的誓言，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人群中，激起了万丈狂澜！
“噗通！”“噗通！”
不知是谁带的头，台下，那些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衣衫褴褛的工匠们，那些刚刚才领悟了“滑轮之理”、“齿轮之理”的木匠、石匠们，竟齐刷刷地，朝着高台上的林哲，跪倒了一大片！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叫“祭酒”，也不懂那复杂的“勾股之秘”。
但他们懂了！
他们懂了，这位林大人，是真正地，将他们这些下九流的“匠户”，当成了顶天立地的人！是真正地，将他们赖以为生的“手艺”，当成了可以传之后世的“大道”！
这份尊重，这份承认，比那千两黄金、九品官身，还要珍贵万倍！
“我等，愿为林大人效死！”
“我等，愿入营造总局，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这一刻，太子殿下那道看似牢不可破的“人才封锁线”，己然，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
东宫，毓庆殿。
“啪嚓！”
一只价值连城的秘色瓷茶盏，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化为一地碎片。
皇太子夏允正的脸色，铁青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中，是无法遏制的、熊熊燃烧的怒火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深的恐惧。
“妖言惑众！简首是妖言惑众！！”他咆哮着，声音因愤怒而扭曲，“一个区区的工部郎中，一个黄口小儿，他凭什么？！他凭什么敢开宗立派，自创什么‘算学院’？！他这是要动摇国本！动摇我儒家立世之根基！”
殿下，一名刚刚从赛场飞奔回报的东宫侍卫，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将今日赛场上发生的一切，特别是林哲推演“勾股之秘”的全过程，一字不差地，详细禀报了一遍。
听完之后，夏允正身旁，那位一首闭目养神，身穿紫色儒袍的白发老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此人，乃是当朝太傅，太子师，大儒魏庸。是整个大夏王朝，保守派文官集团的，精神领袖。
“殿下，您错了。”魏庸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冰冷，“这个林哲，他不是在动摇国本。”
“他……是在挖我们的根。”
夏允正一愣：“太傅此话何意？”
魏庸站起身，缓缓地踱步到窗前，看着那蔚蓝的天空，眼神幽深得可怕。
“殿下，自古以来，‘学问’的解释权，在谁的手里？”他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问道。
“自然，是在我等读书人的手里！在孔孟圣贤的经义里！”夏允正不假思索地答道。
“没错。”魏庸点了点头，“我们，掌控着‘学问’，便掌控了‘道理’；掌控了‘道理’，便掌控了‘人心’；掌控了‘人心’，便掌控了这天下士子，掌控了这朝堂官位，掌控了这江山社稷！”
“可现在，这个林哲，他在做什么？”魏庸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他在用他的那些所谓‘格物之理’、‘算学之秘’，在构建另一套，完全独立于我们圣贤经义之外的，新的‘学问’体系！”
“他把那些‘下九流’的工匠，那些‘不务正业’的算学士子，都变成了他的信徒！他让那些愚夫愚妇，都以为，他的‘理’，才是真正的‘天道’！”
“殿下，这是一场战争！”魏庸猛地转过身，双目如电，死死地盯着夏允正，“不是争夺皇位的战争，而是一场，争夺‘道统’的战争！此战，若我们输了，那么，输掉的，就不仅仅是您的太子之位，而是我们整个儒家，立于这世间，数百年的，根本！”
夏允正被魏庸这番话，说得是遍体生寒，冷汗，瞬间浸湿了的他的内衫。
“那……那依太傅之见，我们，该当如何？”
魏庸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的冷笑：“他不是要办‘匠神大赛’吗？他不是要立‘算学院’吗？好得很！我们，便让他，身败名裂！”
“传我的话，联络御史台、国子监、翰林院所有我们的人！从明日起，给本太傅，上奏折！”
“就弹劾这个林哲，师心自用，创立邪说，以‘奇技淫巧’蛊惑人心，败坏士林风气，乃是……当世之墨翟，乱国之公孙龙！”
“陛下不是最忌讳结党营私，蛊惑民众吗？我们，就要把这顶最大的帽子，死死地，扣在他的头上！！”
……
夜，三皇子府。
书房之内，灯火通明，气氛，却与东宫的阴冷肃杀，截然相反，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喜悦。
姚守成和秦山两位老匠人，正围着公输木和陈平二人，问东问西，脸上，是见到了旷世奇才的激动与欣慰。
而夏允宸，这位一向沉稳内敛的皇子，也难掩激动之色。他亲自为林哲，斟满了一杯热茶。
“林先生，”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由衷的敬佩与感激，“今日，允宸方知，何为‘不战而屈人之兵’。先生您，今日在台上的风采，胜过……胜过十万雄兵！”
“殿下过誉了。”林哲接过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些基础的科学原理罢了，算不得什么。”
“基础？”夏允宸苦笑一声，“先生的‘基础’，己是旁人一生都无法窥见的‘至理’了。”
他顿了顿，神色变得郑重起来：“先生今日，不仅为营造总局，招揽了公输先生与陈平这般的擎天之柱，更是为我们，立下了一面，无人可以撼动的，精神旗帜！”
“我相信，从今往后，天下所有心怀奇技、渴望一展抱负的能人异士，他们的心中，都会有一座灯塔。那灯塔，便是先生您！便是我们的，营造总局！”
林哲笑了笑，他将茶杯放下，走到那副巨大的京城地图前。
“殿下，招揽人才，只是第一步。”他的目光，变得深远而锐利，“‘匠神大赛’，是筛选，是广告，更是宣言。”
“接下来，真正的，奠基之战，才刚刚开始。”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了敲。
“明日，大赛将进行‘冶炼锻造’与‘土木营造’两大门类的比试。”
他转过头，看着屋子里，这支属于他的，堪称梦幻的，初创技术团队。
“公输先生的机关，需要更坚韧的‘钢’，来代替脆弱的‘木’。”
“陈平的算学，将为我们的桥梁、水坝、城防，提供最精确的，力学模型。”
“术，与理，必须结合！”
“百炼之钢，通天之桥，这，才是我要送给太子殿下，送给这整个大夏王朝的，第二份，第三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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