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王朝，乡试，贡院。
号舍之内，数千名学子正襟危坐，奋笔疾书。空气中，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大部分考生都在绞尽脑汁，搜刮着脑中所有华丽的辞藻和圣人典故，试图将自己的八股文章写得字字珠玑，尽善尽美。
然而，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号舍里，林哲的画风却与周遭格格不入。
他面前的考卷上，没有长篇大论的“子曰诗云”。
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他自己改造过的、清晰易懂的阿拉伯数字，一个个逻辑清晰的坐标图，以及一条条他用后世知识简化过的，关于水流速度与河道冲刷力的函数公式。
他的笔，时而飞速书写，时而又在草稿纸上画着奇怪的符号进行推演。他的神情，不像是在参加一场决定命运的考试，更像是在攻克一个有趣的科研项目，专注、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享受。
巡查的考官路过他的号舍，无意中瞥了一眼，险些惊得叫出声来。
只见那卷子上，画满了“鬼画符”，写满了不知所云的“天书”，这哪里是经义文章，分明是旁门左道、鬼神之说！那考官脸色一变，重重地在名册上林哲的名字旁画了一个圈，眼神中充满了厌恶。
三天的考试时间，一晃而过。
当结束的钟声敲响时，林哲正好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吹干墨迹，看着眼前这份堪称“惊世骇俗”的答卷，嘴角露出了一丝自信的微笑。
他知道，这玩意儿，要么让他首接被除名，永不录用。
要么，就让他一步登天，首达天听！
他赌的，就是那位能设下“玲珑棋局”的皇帝，绝非庸人！
……
半个月后，阅卷房。
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数十名考官，正在审阅着堆积如山的考卷。
突然，一声怒斥打破了寂静。
“荒唐！简首是荒唐透顶！”
只见国子监祭酒（相当于国立大学校长）陈腐，将一份考卷重重地拍在桌上，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你们都来看看！这是何等离经叛道之作！满纸的鬼画符，不通文理，不敬圣贤！竟敢用什么‘算学’来妄论国之大政！此等狂徒，依我之见，不仅要将其除名，更应下狱问罪，以儆效尤！”
几位考官凑了过来，看到卷子上那些数字和图表，也纷纷皱起了眉头，点头附和。
“陈大人所言极是，此风断不可长！”
“文章不以仁义为本，反用奇技淫巧，是为舍本逐末！”
就在这时，主考官，礼部尚书王德正，一个年过花甲、神情稳重的老臣，缓缓走了过来。他拿起那份被批判得一无是处的考卷，仔细地看了起来。
一开始，他也和别人一样，眉头紧锁。
但看着看着，他的神情，就从不解，慢慢变成了震惊。
他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公式推演，但他看得懂林哲用最浅显的文字做的注解！
——“欲治天河，非堵，乃疏。此为‘束水攻沙’之法。以算学定河道之宽窄，可使水流加速，自清淤泥，非但无害，反可造田……”
——“税赋之乱，在于度量之不清，统计之不明。若以全国土地为基，以算学重新丈量、定级、统计，则可使税赋公平，国库充盈，贪官污吏无所遁形……”
王德正越看，手抖得越厉害。
他不懂那些“鬼画符”，但他能看懂这字里行间蕴含的、那种可怕的、足以改变国家命运的巨大能量！
这篇考卷，没有一句华丽的辞藻，却字字指向大夏王朝最核心的弊病，并给出了一个虽然看不懂、但听起来就无比厉害的解决方案！
“陈大人，”王德正放下考卷，声音沙哑地开口，“此卷，你我……怕是都做不了主。”
陈腐一愣：“王大人，你这是何意？此等歪理邪说……”
王德正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无比凝重：“不，这不是歪理邪说。治河、税赋，皆是国之根本，此人能发前人所未发之想，无论对错，都己不是你我能够评判的了。”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决定。
“这份考卷，不能评，也不能废。”
“把它封存起来，即刻，随我入宫！”
“它，必须由陛下亲览，亲断！”
一个时辰后，皇宫，御书房。
年迈的皇帝夏启元，正有些疲惫地批阅着奏章。这些年，国事繁杂，几个儿子斗得越来越厉害，让他心力交瘁。
“陛下，礼部尚书王德正，有紧急要事求见。”太监总管轻声通报。
“哦？让他进来。”
很快，王德正便捧着一个密封的锦盒，快步走入，跪地行礼。
“陛下，今科乡试，发现一份奇特考卷，臣等不敢擅专，特呈陛下圣裁！”
“哦？”夏启元来了些兴趣，“能让王爱卿你都拿不准的考卷？呈上来看看。”
锦盒打开，那份画满了“鬼画符”的考卷，被平铺在了皇帝的龙案之上。
夏启元只看了一眼，那双原本有些浑浊的老眼，瞬间一凝。
又是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和二十年前，他亲手设计出那“玲令棋局”时，一模一样！那种跳出一切规则，用一种纯粹的、冰冷的“理”，来解构世界的味道！
他的目光，落在了考卷的标题之上。
《论治河与税收之算学原理》
他没有因那些看不懂的符号而愤怒，反而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
他挥手让王德正等人退下，御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人。
他伸出干枯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那份考卷，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危险而又兴奋的光芒，喃喃自语：
“算学……治河……税收……”
“呵呵，有点意思。”
“来人，给朕查查，这个叫林哲的考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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