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庸关的冬夜格外漫长，白卿言裹着狐裘坐在沙盘前，青铜烛台上的火苗被穿堂风撩拨得左右摇曳。案头堆积的军报中，探子最新传回的消息尤为刺眼——燕国境内正在大规模征集民夫，工坊日夜赶制箭矢，种种迹象都预示着新一轮的进攻己在筹备。
"公主，该用膳了。"亲卫的声音从帐外传来。白卿言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这才发现案上的羊肉羹早己凉透。推开帐门，寒风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远处的烽火台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宛如悬在边境线上的一串血色念珠。
校场方向传来阵阵喊杀声。白卿言踩着积雪走去，只见萧容衍正在指导士兵使用新改良的连发弩。这位平日温润如玉的侯爷此刻沾满尘土，亲自示范着如何在马背上快速装填箭矢。不远处，白少卿赤着膀子与士兵们摔跤，他古铜色的肌肤上还留着上次战斗的疤痕，却笑得爽朗："起来！这点力道还不如我十岁时！"
看着两人的身影，白卿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可这份暖意很快被一封密信驱散——暗卫从京城传回消息，御史台近日频繁弹劾，奏折上赫然写着"白氏兄妹拥兵自重，边疆只知有护国公主，不知有陛下"。信笺边缘还附着一张名单，密密麻麻列着数十个官员名字，皆是曾与宠妃家族有过往来的漏网之鱼。
"他们这是要釜底抽薪。"萧容衍看着信，指尖不自觉地着腰间玉佩。他书房里的暗格里，藏着这些官员与燕国商人私通的账本，可此刻远水救不了近火，"陛下虽然信任我们，但架不住三人成虎。"
白卿言凝视着摇曳的烛火，忽然想起出征前皇帝握着她的手说的话："卿言，这万里山河就托付给你了。"如今这话犹在耳畔，却己蒙上猜忌的阴影。她猛地起身，玄甲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备马，我要连夜写八百里加急奏章。"
深夜的中军大帐，白卿言伏案疾书，狼毫在宣纸上沙沙作响。她详细汇报了边境布防、燕国动向，附上了缴获的敌军密信，最后重重写下："臣等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生此世，唯陛下马首是瞻！"墨迹未干，她便唤来最得力的信使："务必七日之内送到陛下手中，若敢延误，军法处置！"
等待的日子格外煎熬。白卿言白天依旧雷打不动地巡视营地，亲手为冻伤的士兵包扎伤口，鼓舞士气；夜晚却常在瞭望塔上一坐就是整夜，望着京城方向的星空出神。萧容衍悄悄派人在京城各处布下眼线，每日收集的情报足足装满三个竹筒；白少卿则将死士分成十队，在边境线外二十里处日夜巡逻，以防燕国趁机偷袭。
第七日黄昏，当信使的马蹄声终于从远处传来时，白卿言正在教新兵们辨认燕国军旗。她看着那面沾满尘土的旗帜，心中突然涌起不祥的预感。展开圣旨的瞬间，指尖微微颤抖——皇帝虽然嘉奖了他们的战功，却委婉提出要"削减边疆驻军，充实京畿防务"。
"这是在削我们的兵权。"白少卿气得踢翻了旁边的木凳。萧容衍却沉默着展开舆图，用朱砂笔在京城周围画了个圈："更糟的是，这些被调走的军队，都会落入那些弹劾我们的官员手中。"
寒风呼啸着灌进营帐，吹得地图哗哗作响。白卿言握紧圣旨，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知道，比起燕国的刀枪，来自朝堂的暗箭更加致命。但无论前方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她都不会退缩半步——因为在她身后，是万家灯火，是需要守护的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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