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基地，中央指挥室。
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的铅块。
所有的屏幕上，都定格在五大湖战场那尊顶天立地的黑金魔神之上。
那狂野、霸道、不服天不服地的姿态，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每一个昆仑高层的脸上。
木兰博士静静地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她面前的战术投影屏幕上，代表“风味指数”的曲线图，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极其讽刺的变化。
在李昂变身前，全球战场的“风味”主要由“悲愤”、“守护”、“喜悦”等数十种主流情感构成，而昆仑的“忠诚”风味，虽然强度不高，但胜在稳定，占据了其中不好不小的一块。
可就在刚才，一股全新的、从未被定义过的“风味”，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硬生生烫穿了整个图表，占据了最顶端的位置。
它的名字，被系统自动标注为——“逆反”。
一种对规则、对权威、对既定命运的，最高纯度的“逆反”。
而在这股“逆反”风味的刺激下，全球其他战场的“风味指数”也开始出现了剧烈的、不可控的波动。
许多原本在林清雪指挥下，稳定输出“悲愤”、“守护”等情绪的训练家，在目睹了“神”对李昂的“偏爱”后，心中那颗不甘于做“食材”的种子，开始疯狂发芽。
“凭什么他可以？”
“原来……不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去他妈的调配！老子也要自己打！”
全球的情感网络，第一次出现了脱离林清雪掌控的迹象。
她精心编排的“人类反击狂想曲”，开始走音、跑调，变得混乱不堪。
“博士……”一名研究员颤抖着声音开口，“全球‘能量协同率’下降了百分之十七……多个战区出现指挥不畅的情况……我们……”
“闭嘴。”
木兰博士的声音，嘶哑，却依旧冰冷。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之前那种视万物为数据的疯狂与痴迷，己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是一种更加恐怖的、燃烧着毁灭欲的绝对理智。
信仰崩塌了吗？
不。
对于木兰博士来说，她信仰的从来不是“神”，而是“价值”和“掌控”。
之前的“神选餐刀”计划，是建立在“神”喜欢“标准化佳肴”这个前提上的。
现在，事实证明，“神”的口味很刁，祂喜欢“惊喜”，喜欢“野味”。
前提错了。
那么，修正前提，重新建立模型，就是她唯一会做的事情。
“菜谱错了……”她低声喃喃，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那就换个厨子。”
“什么？”旁边的研究员没听清。
木兰博士没有理他。她转身，快步走到一个独立的控制台前，十指如飞，在上面敲击起来。
屏幕上，无数行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飞速闪过。
“既然‘神’的口味不可控，那就绕过‘神’。”
“既然‘神’的恩赐只给祂喜欢的‘食客’，那我们就自己成为‘恩赐’的主人。”
“既然‘调配风味’这条路走不通，那我们就……”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重重一敲。
屏幕上，一个被标记为最高机密的、深红色的协议被激活了。
协议代号——“缰绳”。
这是她在“盘古计划”最初期，就偷偷植入到所有“极巨腕带”甚至是“君主武装”底层逻辑中的后门程序。
她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任何虚无缥缈的“神”，她只相信握在自己手里的力量。
“厨子太任性，不听话。”木兰博士看着屏幕上代表林清雪的那个，正在剧烈闪烁的最高指挥权限节点，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那就把他的锅、他的铲子、他用来盛菜的盘子，全都抢过来。”
“传我命令。”她的声音，通过内部频道，传达到了每一个昆仑核心成员的耳中。
“‘神选餐刀’计划终止。”
“‘缰绳’协议，第一阶段，激活。”
“目标——全球联合指挥系统最高权限。目标——‘神祇代行者’，林清雪。”
“从现在开始，由我们，来定义‘风味’。由我们，来分配‘恩赐’。”
“人类，不需要一个高高在上的渔夫。”
“我们自己，就是自己的神！”
……
戈壁滩基地。
林清雪正焦头烂额。
李昂的“神级”表现，带来的不仅仅是士气的提振，更是秩序的崩溃。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全球数万个与她链接的情感光点，此刻正变得杂乱无章。
很多人开始效仿李昂，脱离编队，各自为战。这导致原本被她勉强维持住的战线，再次出现了大量的缺口。
她就像一个乐团指挥，突然发现一半的乐手都扔掉了乐谱，开始随心所欲地自由发挥。
场面一度非常“摇滚”，但也濒临失控。
更让她心烦意乱的，是来自陈晨意识深处的那股……若有若无的“愉悦”。
他很开心。
他很欣赏这种混乱。
林清雪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拼尽全力，想要将人类这盘散沙捏合成一个拳头，可那个她想要拽住的“神”，却在背后，饶有兴致地把沙子吹得更散。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忍不住在精神链接中发问。
“我在看戏。”陈晨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戏谑，“你不觉得……这样更有趣吗？每一种挣扎，都有了独一无二的形状。比你那个整齐划一的合唱团，好看多了。”
“这是战争！不是给你观赏的戏剧！”林清雪有些恼火。
“战争，就是最高级的戏剧。”陈晨淡淡地回应，“而我，是唯一的观众，兼出品人。”
就在两人“争吵”的时候，林清雪的指挥界面，突然弹出了一个血红色的警告框。
【警告！检测到未知协议入侵！】
【最高指挥权限受到攻击！】
【“神祇代行者”链接正在被强制剥离！】
林清雪脸色一变。
她立刻尝试反击，却发现对方的攻击手段极其诡异。那不是常规的网络攻击，而是一种更底层的、针对“极巨腕带”本身的权限篡改。对方似乎掌握着某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核心代码。
一瞬间，她与全球数万个训练家的情感链接，被硬生生切断了近三分之一！
那些刚刚被切断链接的训练家小队，立刻陷入了群龙无首的混乱之中，很快就被虚空生物淹没。
“是昆仑！是木兰博士！”林清雪立刻反应了过来。
在这个世界上，有能力、也有动机做这件事的，只有她！
那个女人，在发现无法通过“讨好”神明来达到目的后，选择了最极端、最首接的方式——掀桌子，抢班夺权！
她要夺走自己“神祇代行者”的身份，自己来当这个“发号施令”的人！
……
北美，五大湖战场。
李昂正靠在喷火龙温热的肚皮上，呼呼大睡。
刚才那一发的消耗实在太大了，他现在感觉身体被掏空，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突然，一阵剧烈的骚动将他惊醒。
他睁开眼，就看到不远处，昆仑那支“神选餐刀”小队，正在发生一场诡异的“内乱”。
他们的宝可梦，那些巨钳螳螂、劈斩司令，此刻正用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训练家。
而那些训练家，则面露痛苦之色，仿佛在抵抗着什么。
为首的队长，更是单膝跪地，浑身颤抖。
他死死地盯着手腕上的“极巨腕带”，那上面，正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博士……您在做什么……”他艰难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迷茫，“为什么要……攻击同胞？”
他的腕带中，传来木兰博士冰冷的声音：“这不是攻击，是‘资源整合’。林清雪的指挥模式，己被证明存在巨大缺陷，效率低下。现在，由昆仑接管指挥权，进行最高效、最合理的‘战场优化’。”
“我们……我们的任务……不是‘纠错’吗？”队长还在挣扎。
“现在，最大的‘错误’，就是那个失控的、放任自由的指挥系统。而你，队长，你的新任务，就是带领你的小队，夺取北美战区的指挥节点。任何反抗者，都将被视为‘劣质资产’，予以清除。”
“包括……李昂？”队长的声音在颤抖。
“他？”木兰博士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他不是‘神’的宠儿吗？那就让他第一个，来体验一下，没有了‘神’的恩赐，他那点可笑的‘逆骨’，还剩下什么。”
话音刚落，队长手腕上的腕带红光大盛。
他眼神中的最后一丝挣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程序化的冰冷。他缓缓站起身，目光转向了正在打哈欠的李昂。
他身后的十一名队员，也同时站了起来，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控的木偶。
他们的宝可梦，也随之转身，冰冷的杀意，锁定了那头正在打盹的黑金魔神。
李昂的哈欠打到一半，停住了。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看着这群刚刚还吃瘪，现在又杀气腾腾的“餐刀”，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喂，你们这帮家伙，有完没完？”他有气无力地喊道，“我刚下班，正在休息，没看到吗？要打架，先去那边排个队，取个号。”
他指了指远处黑压压的虚空生物。
昆仑队长没有回答。他只是举起了手。
“根据‘缰绳’协议第一执行令，目标李昂，单位‘逆骨魔龙’，判定为最高威胁等级。现在，执行‘格式化’处理。”
十二只冰冷的宝可梦，身上同时亮起了能量的光芒。
李昂的脸，终于沉了下来。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帮家伙，是铁了心要窝里斗。
“老伙计，醒醒，又来活了。”他拍了拍喷火龙的肚皮。
喷火龙发出一声极其不爽的低吼，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它看了一眼那群“餐刀”，眼神里充满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的鄙视。
“行吧行吧，”李昂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头噼里啪啦一阵爆响，“正好刚才没睡醒，拿你们活动活动筋骨。”
他看着昆仑队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回去告诉你们那个博士，厨子不开心，后果很严重。”
“今天，小爷我就让她看看，什么叫……”
“连人带锅，一锅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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