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巢”指挥中心。
寂静被那名白宫分析顾问的惊人之语彻底撕碎，又被屏幕上那头黑金色巨兽悍不畏死的冲锋重新凝固。
这头野兽，正在捕食神明。
这个认知，像一道电流，击穿了在场所有人的世界观。
英武老者浑浊的双眼，不知何时己经蓄满了泪水。
他看着屏幕中那道一次次被抽飞，又一次次爬起的身影，看着它身上新添的深可见骨的伤痕，看着它每一次冲锋都只为撕下一块“肉”的疯狂。
那不是武器冰冷的逻辑，那是生命最原始、最滚烫的求生本能。
一种巨大的悲怆与骄傲，攫住了他的心脏。
这颗星球，他的祖国，他守护了一生的土地，在面临前所未有的病毒时，没有坐以待毙。
它以自己的方式，催生了最凶狠的抗体，发动了一场波澜壮阔的免疫反击战。
而他们，这些自诩为人类精英的存在，却只能像一群无助的观众，看着自己的“抗体”在孤军奋战，浴血厮杀。
不！绝不！
老者紧握的双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猛地转过身，通红的眼眶扫视着指挥中心里每一个因震撼而呆滞的面孔。
“都愣着做什么！”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近乎嘶吼的咆哮，声音嘶哑，却带着振聋发聩的力量。
“通讯员！给我接通最高战略指挥部！”
“情报组！将所有关于‘虚空先驱’的能量模型、行为模式分析，实时同步给‘天机’超算，推演它的弱点，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找出来！”
“参谋部！”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位年轻的参谋身上，
“启动‘洪炉’预案！第一、第三、第七……所有预备能源方案，全部激活！不惜一切代价，向江城区域输送最高纯度的能量！它需要，我们就给！要多少，给多少！”
一道道命令，如惊雷般在指挥中心炸响。
所有人如梦初醒，震惊地看着这位向来沉稳如山的首长。
“洪炉”预案，那是倾尽国力，将全国能源供给向一点汇聚的最终方案，一旦启动，意味着整个国家的工业、民生将陷入半停滞状态。
这是赌上国运的一掷！
但无人质疑。
因为屏幕上，那头巨兽再一次被触手狠狠贯穿了肩胛，黑金色的血液喷涌如泉。
可它只是低吼一声，反口咬住那根触手，硬生生又撕下一大块能量体，吞入腹中。
它的伤口在愈合，它的气息在攀升，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它的恢复速度，己经渐渐跟不上受伤的速度了。
它需要支援。
英武老者布满血丝的双眼再次转向主屏幕，泪水终于决堤，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滑落。
“华夏，还没有到只能靠一头祥瑞，用命去为我们争取未来的地步……”
他哽咽着，对着通讯器，发出了最后的指令，声音不大，却重逾泰山。
“‘长城’计划，授权启动。”
“命令，东风阵列，向目标区域，执行饱和式火力覆盖。”
话音落下，整个指挥中心，死寂无声。
年轻的参谋猛地抬头，嘴唇颤抖：“首长……那里……那里还有它啊！”
东风阵令，国之重器。
饱和式覆盖，意味着那片区域将被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老者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屏幕里那道浴血的身影，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不是要攻击它。”
“我们是要，支援它。”
同一时间，华夏内陆，一座座伪装成山体的巨大金属穹顶缓缓开启。
幽深的发射井内，一根根承载着亿万人民希望与怒火的“长剑”，开始调整角度。
它们的目标，不是江城中心的那头巨兽，也不是那个不可名状的怪物本身。
而是，那片被混沌与黑暗笼罩的天空，那片被“虚空先驱”扭曲了物理法则的领域！
“坐标锁定！”
“发射程序启动！”
“十，九，八……”
随着倒计时归零，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只有沉闷的巨响。
一枚枚“东风”系列战略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以决绝的姿态，刺破云霄，冲向天际。
它们不是孤独的。
从北国雪原，到南海碧波，从东海之滨，到西域戈壁。
成百上千的光点，在同一时刻升空，在苍穹之上，汇成了一道横贯天际的钢铁洪流！
白宫，战情室。
“上帝！他们疯了！他们对自己本土发射了核武器！”一名将军失声惊呼。
“不！不对！看弹道轨迹！”头发花白的首席分析顾问，猛地将脸贴近屏幕，眼中是全然的不可置信，“他们的目标不是地面……是那片空间！他们在攻击空间本身！”
这是何等疯狂，又是何等天才的想法！
“虚空先驱”的强大，在于它对现实空间的侵蚀和操纵。
那么，如果用人类目前所能掌握的、最极致的能量——核爆，去引爆那片空间，会不会暂时性地“格式化”那里的物理法则？
没有人知道答案。
因为在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如此荒诞的作战计划。
用核弹，去炸一片“空无一物”的天空！
战场之上。
陈晨的处境，己经越来越艰难。
他身上的鳞甲多处被撕裂、掀翻，肌肉组织暴露在外，被虚空能量不断侵蚀，发出“滋滋”的声响。
虽然每一次吞噬都能带来庞大的进化点和能量补充，让伤口快速愈合，但“虚空先驱”的攻击频率太快，太密集了。
它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能量，触手的攻击一次比一次狂暴。
陈晨再一次被抽飞，在地上犁出一道数百米长的焦黑沟壑。
他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刚要爬起来，却发现天，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蔽日，而是一种纯粹的、剥夺所有光线和感知的“黑暗”。
“虚空先驱”那混沌的肉块本体，开始剧烈地蠕动。
它似乎失去了耐心，准备动用更强大的力量，将这只烦人的虫子彻底抹杀。
数十根触手在半空中融合，化作一柄遮天蔽日的漆黑巨镰，上面符文流转，散发着终结一切的恐怖气息。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地笼罩下来。
陈晨金色的竖瞳猛地一缩。
他能感觉到，这一击，他躲不开，也挡不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天边，亮起了第一颗“太阳”。
那是一枚“东风”导弹，在抵达预定空域后，轰然引爆！
一团炽烈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白色光球，在“虚空先驱”投影的边缘上空炸开。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第十颗！！
第一百颗！！！
成百上千颗“太阳”，在同一时间，于不同的空域坐标，被同时点亮！
没有声音，没有冲击波。
因为在核爆能量释放的瞬间，那片被扭曲的空间，仿佛被投入了无数石子的湖面，剧烈地动荡起来！
空间法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虚空先驱”那柄即将落下的死亡巨镰，在空中猛地一滞，组成它的黑暗能量开始剧烈闪烁，变得极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它对这片空间的绝对掌控，第一次出现了松动！
“吼——！”
陈晨抓住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这不是人类的支援，这是来自星球的馈赠！是这颗星球，在用它积蓄了亿万年的能量，为他创造出的机会！
他体内的能量，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爆发。
【“虚空”属性解析进度：15%……20%……30%！】
【检测到宿主身体正在被高浓度虚空能量侵蚀，适应性进化启动！】
【警告！进化将伴随巨大痛苦与风险！】
剧痛如海啸般席卷全身。
陈晨体表那些焦黑的伤口处，新生的鳞甲不再是纯粹的黑金色，而是在边缘，浮现出了一道道宛如电路板纹理般的暗紫色符文。
这些符文一出现，便贪婪地吸收着周围逸散的虚空能量，原本不断侵蚀他血肉的湮灭之力，此刻竟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的气息，在痛苦的蜕变中，节节攀升！
一根失控的触手，因为空间紊乱而胡乱抽来。
陈晨甚至没有躲闪，任由它抽打在自己的背上。
“铛——！”
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
那足以撕裂大地的触手，这一次，仅仅是在他新生出的符文鳞甲上，留下一道白痕，溅起一串暗紫色的火花！
有效！
痛苦化作了狂喜！
陈晨仰天咆哮，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挨打，靠着偷袭才能啃下一块肉的“饿兽”了。
他抬起头，金色的竖瞳死死锁定着“虚空先驱”那庞大的本体。
在那里，因为他之前数次撕咬，己经留下了一片明显的“伤口”，那里的能量波动，远比其他地方要紊乱。
机会，只有一次！
在漫天核爆闪光与空间乱流的掩护下，陈晨庞大的身躯猛地伏低。
他背上所有的背鳍，全部亮起了起来，不再是幽蓝色，而是变成了黑金与暗紫交织的混沌色彩。无穷的能量，开始向着他的喉咙深处汇聚。
那是一股混合了原子吐息的毁灭之力、混沌火焰的燃烧之力，以及……他刚刚领悟的，来自虚空的湮灭之力！
三种力量，在他的体内，达成了一种微妙而危险的平衡。
“虚空先驱”也感受到了这股致命的威胁。它放弃了维持形态，遮天蔽日的阴影开始收缩，试图稳定住被核爆搅乱的空间，重新发动攻击。
但，太迟了。
陈晨张开了血盆大口。
没有惊天动地的咆哮，没有毁天灭地的声势。
一道并不粗壮，甚至有些内敛的，仿佛由最纯粹的黑暗与雷霆构成的黑金色光柱，带着湮灭一切的意志，从他口中喷吐而出！
“混沌原子吐息！”
这道吐息，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
在它出现的刹那，便己经跨越了两者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轰入了“虚空先驱”那片被反复撕咬的伤口之中！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黑金色的毁灭光柱，毫无阻碍地，首接没入了“虚空先驱”那由混沌能量构成的庞大身躯。
下一秒。
“虚空先驱”那万古不变的漠然意志，第一次，发出了一道充满了痛苦与惊骇的无声尖啸。
攻守，易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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