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样的一句话?!
那一句“我方,愿在钱氏集团最终报价的基础上,永远,只多一分钱。”,像一道来自九霄云外的、冰冷的、带着电光的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招标大厅里,每一个人的天灵盖上!
整个世界,都死了!
时间,死了!声音,死了!连那窗外透进来的、惨淡的阳光,都死了!
钱国栋像一尊被风化了千年的石像,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他那张总是挂着贪婪笑容的脸,在一瞬间,血色尽褪!那双精明的、算计了一辈子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败的、令人绝望的空洞!
他听见了什么?他刚才到底听见了什么?!
永远……只多一分钱?!
这……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见鬼了的、魔鬼一样的报价?!
“不!这不公平!这不合规矩!”
钱峰像一头被逼到了绝路上的、受伤的野兽,发出了痛苦的、压抑的嘶吼!
“这是在捣乱!这是在恶意竞标!你们不能接受!你们绝对不能接受!”
他指着主席台上那个面不改色的领导,那根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枯枝!
然而,领导,只是缓缓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他看着他,那眼神,像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可笑的,三岁孩童。
“不合规矩?”
他的声音,平淡得,像一潭死水。
“钱总,我们招标文件的哪一条,写了不许这样报价?”
“我……”
钱峰的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滚烫的、带着倒刺的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没有!
他们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怎么钻营,怎么收买,怎么在规则之外动手脚!
他们却忘了,去看看那份,最基本的,最无情的,规则本身!
“现在,”
领导的声音,像最后审判的钟声,轰然敲响!
“我给钱氏集团,三分钟的时间,考虑是否要,重新报价。”
三分钟!
那不是三分钟!
那是三百年!是三千年!是足以将钱家所有骄傲与希望,都凌迟得支离破碎的,三个世纪啊!
钱国栋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知道,他完了!
他被将死了!
被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容家的黄毛丫头,用一种他连想都想象不到的、最简单、最粗暴、也最无解的方式,彻彻底底地,将死了!
他要是加价,容家就永远比他多一分!他会把自己所有的现金流,都耗死在这场,毫无意义的追逐里!
他要是不加价,这个项目,就将以一个,低到令人发指的、可笑的价格,落入容家的口袋!
而他钱家,将成为整个商界,最大的,笑话!
“爸!”
钱峰的眼泪,终于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我们……我们怎么办啊?!”
钱国栋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他看着他!
看着那个从始至终,都像一尊石像一样,一言不发的,容振邦!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嘲弄。
只有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混杂着极致的惊骇、无边的恐惧,和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疯癫的、战栗的……敬畏!
他知道,这一招,绝不是容振邦这个蠢货,能想出来的!
容家!
那个他以为早己腐朽的、不堪一击的容家!
到底,是请回了一尊什么样的,神明啊!
……
回程的车里,死一样的寂静。
容振邦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呆呆地,坐在那里。
他没有赢的喜悦,没有复仇的。
他只有一种,从头到脚,都被人看穿了的,巨大的、无边无际的恐惧!
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那一张张陌生的、鲜活的脸,在他的眼前,都渐渐地,幻化成了另一张脸!
一张苍白的、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少女的脸!
天啊!天啊!天啊!
他到底,是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魔鬼啊!
车,停在了容家公馆的门口。
他失魂落魄地,走了下来。
他甚至忘了,要去跟那个,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仿佛己经化作了一尊石像的父亲,汇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只有一个念头!
一个疯狂的、让他自己都感到战栗的念头!
他要去问她!
他要去问那个魔鬼!
他要当面问清楚!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他疯了一样地,冲上了三楼!
他冲到了那扇,最小的、最偏僻的、住着他那个“小姑奶奶”的房门前!
他甚至忘了敲门!
他一把,就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
“你!”
他的喉咙里,像被砂纸磨过,干涩地,挤出了一个字!
然而,当他看清屋子里的情景时!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木偶,一动不动!
屋子里,没有开灯。
只有一点点惨淡的夕阳,从那扇被灰尘糊住了的窗户里,透进来。
那个少女,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张破旧的书桌前。
她的手里,握着一支笔。
一支,派克金笔。
她正在一张稿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
沙沙的声响,像春蚕在食叶,像细雨在敲窗。
也像一个被尘封了的、伟大的灵魂,在向这个崭新的、无知的世界,发出它归来的,又一声,战栗的嘶吼!
她没有理他。
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仿佛,他这个刚刚为容家,赢回了半壁江山的“功臣”,不过是一粒,闯入了她世界的,碍眼的,尘埃。
容振邦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所有的质问,所有的咆哮,所有的不甘,都在这一刻,被她这副,平静得可怕的、漠然的姿态,彻彻底底地,碾碎了!
他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下意识地,收回了脚,垂下了头。
他不敢说话。
他不敢打扰。
他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门口,等着。
等着他的,神明,写完她的,神谕。
许久,许久。
程子墨,终于,停了笔。
她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笔,将那几张还散发着墨香的、滚烫的稿纸,仔细地,收好。
然后,她才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黑得像深渊、冷得像寒潭的眼睛,静静地,落在了他那张写满了困惑与不安的脸上。
“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
“赢……赢了。”
容振邦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知道。”
程子墨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容振邦的心,猛地一抽!
他再也忍不住了!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怎么知道钱家会改标书的?!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个报价,会管用的?!”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绝望!
“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啊!”
“这很重要吗?”
程子墨看着他,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可笑的,三岁孩童。
“当然重要!”
容振邦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嘶吼着!
“我要知道!我必须要知道!不然,我这辈子,都会被这个心魔,给活活折磨死的!”
程子墨没有说话。
她只是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走到窗边,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旧木窗。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动了她额前微湿的发丝。
她看着窗外那片,沉寂的,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夜空。
“大伯,”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
“你赢了钱家,很得意吗?”
容振邦愣住了。
“你以为,钱家,就是我们容家,唯一的敌人了吗?”
“难道……难道不是吗?”
“愚蠢。”
程子墨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钱家,不过是一条,被养肥了的,疯狗。”
“打狗,不难。”
“难的是,要让那养狗的,怕狗的主人,知道,”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像腊月的寒风,刮得人骨头生疼!
“我们容家,不是好惹的。”
容振邦彻底傻了!
他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说天书的,疯子!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程子墨缓缓地,转过身。
那双在月光下亮得惊人的眼睛,首首地,望进了他那双充满了困惑与不甘的眼眸深处。
“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她走到桌前,拿起了那份,她刚刚写好的,还带着她体温的,稿纸。
她将它,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
容振邦下意识地,接了过来。
“一份,能让那些‘主人’,都坐不住的,内参。”
内参?!
轰——!
容振邦的脑子里,像是有十万道惊雷,同时炸响!
他指着那份稿纸,那根手指,抖得像被电击了一样!
“你……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在玩火!你这是要把我们整个容家,都给烧了啊!”
“烧了?”
程子墨笑了,那笑容,冰冷,不屑,充满了无尽的嘲弄。
“不破,不立。”
“大伯,你记住。”
她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了几个字。
那几个字,像惊雷,像闪电,像末日的审判,狠狠地,劈在了容振邦的天灵盖上!
“我们容家,要做的,从来都不是一条,听话的狗。”
“而是那个,制定规则的,人。”
她说完,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拿起桌上的外套,与他,擦肩而过。
“你……你去哪儿?!”
容振邦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了的、迷路的孩子,发出了最后的、绝望的嘶吼!
程子墨的脚步,停了。
她没有回头。
她的声音,从门外,幽幽地,飘了进来。
“去京城。”
“去把这份内参,交到那个,唯一能看懂它的人,手里。”
“顺便,也该去看看,我那个,不成器的,关门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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