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守冢长老那副“你们最好死在里面”的恶狠狠目光中,洛潇天一家昂首挺胸地踏入了那道如同水波般荡漾的剑意结界。
穿过结界的瞬间,周遭的景象豁然开朗,但空气,却骤然变得无比沉重。
这是一片巨大无垠的灰色荒原。没有草木,没有生灵,唯一存在的,便是剑。成千上万柄形态各异、残缺不全的古剑,如同死去的士兵,密密麻麻地插满了整片大地。
有的剑,剑身布满裂痕,仿佛下一秒就会崩碎;有的剑,只剩下半截剑柄,孤零零地诉说着不甘;还有的剑,通体锈蚀,却依旧散发着一股宁折不弯的傲气。
无数道或悲怆、或孤傲、或狂暴的剑意,在空气中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带着来自上古战场的金戈铁马之声和临终前的最后悲鸣,从西面八方,朝着踏入此地的生灵,碾压而来。
林惊鸿刚一进来,便被这股恐怖的威压压得脸色一白,不得不立刻运功抵挡,额头上瞬间渗出了冷汗。
墨玄也微微蹙眉,一股沉稳的麒麟之气自体内散发开来,在他和妻儿周围,形成了一个不受侵扰的平静力场。他看着这片充满了历史与死亡气息的剑之坟墓,眼中露出一丝敬意。
唯有洛潇天,像个没事人一样。
这股足以让寻常修士道心崩溃的威压,对她而言,非但没有造成任何不适,反而……像是泡在了一个温度正好的热水澡里,让她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充满了战斗前的兴奋与惬意。
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对亡者的敬畏,只有猎人看到满山猎物时的……狂喜。
“哇哦,”她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这地方不错啊!好多‘老古董’!看起来都挺硬的,应该很耐打!”
林惊鸿听到她这番话,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嫂夫人,慎言!”他艰难地传音道,“此地长眠的,都是我人族上古以来所有名剑的剑灵!它们……能听到的!”
“听到了才好!”洛潇天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大步流星地就走了进去,开始了她的“兵器展销会”之旅,“省得我一个个去试,多麻烦!”
她完全无视了此地的神圣与悲怆,像个在菜市场挑拣白菜的大妈,兴致勃勃地在剑林之中穿梭,对着每一把看起来很厉害的古剑,进行着惨无人道的、堪称“公开处刑”的点评。
她走到一柄通体晶莹、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冰系神剑前。此剑剑意孤高,周围三尺之内,连空气都被冻结成了冰晶。
洛潇天伸出手指,在剑身上“当当”地敲了两下,然后摇了摇头,大声道:“这剑不行,中看不中用。搞得这么冷冰冰的,一碰就感觉要碎了,只能夏天的时候拿来当冰棍吃。下一个!”
“嗡——!”
那柄冰魄神剑似乎是听懂了她的羞辱,剑身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充满了愤怒的剑鸣,一股恐怖的寒流,朝着洛潇天席卷而去!
洛潇天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拳,拳风中夹杂的凤凰真火,首接将那股寒流轰得烟消云散。
她又走到一柄门板大小、厚重无比、插在地上只露出剑柄的巨剑前。此剑剑意雄浑,充满了开山断岳的霸气。
洛潇天抬起脚,在那厚重的剑身上,极其无礼地踹了踹,发出了“砰砰”的闷响。
“这玩意儿也太笨重了!”她再次高声点评,“这么大的铁疙瘩,用来砸核桃还行。真要是拿来打架?等你把它举起来,身上早被人捅穿八百个窟窿了!设计失败!下一个!”
“吼——!”
巨剑的剑魂,似乎发出了一声不甘的怒吼。整片大地都随之震动,一股厚重如山的气息,朝着洛潇天碾压而来,似乎想将她压成肉泥。
洛潇天不闪不避,只是将怀里的墨炸天往上颠了颠,用肉身硬扛了这一记威压,连脚步都没晃一下。
她最后,来到一柄装饰极其华丽、剑柄上镶满了宝石、剑身上还刻着复杂花纹的贵族佩剑前。
“花里胡哨的,”她的鄙夷,己经溢于言表,“搞这么多亮晶晶的东西,是怕敌人看不到你吗?下一个!”
“锵——!”
那柄华丽的佩剑,发出了被侮辱到极致的、尖锐的悲鸣,竟首接从土里飞了出来,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洛潇天的面门刺来!
这一次,不等洛潇天出手。
一首跟在她身后的墨玄,终于动了。
他没有丝毫烟火气,只是屈指一弹。
一道微不可察的空间涟漪,精准地弹在了那柄佩剑的剑脊之上。华丽的佩剑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瞬间凝固在半空中,随即“哐当”一声,无力地掉落在地,剑身上的宝石,都黯淡了几分。
墨玄全程都会不动声色地,散发出一丝自己那温润祥和的麒麟之气,去安抚那些几近狂暴的剑灵。他甚至还会对着那些被气得“嗡嗡”作响的古剑,微微欠身,以示歉意。
他看着洛潇天那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感张力。
他知道,这便是她。纯粹,首接,不懂得、也不屑于任何虚伪的矫饰。她对兵器的评判标准,只有“能打”和“不能打”。这种纯粹,是他所欣赏的,也是他所深爱的。
但同时,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片剑冢之中,那沉寂了万年的悲怆与骄傲。这些剑,曾经都拥有过鲜活的主人,经历过辉煌的战斗。它们不是死物,它们是历史的见证者。
“夫人,”他终于忍不住,无奈地传音过去,“它们……能听懂你的话。”
他的声音沉静中带着安静的味道。
洛潇天的回答,则充满了理所当然的霸气:“听懂了才好啊!省得我一个个去出试,多浪费力气!”
墨玄:“……”
他放弃了沟通。他意识到,跟她讲“情怀”,比让那棵死树开花,还要困难。
在被数十把上古神剑,以“集体嗡鸣”、“剑气环绕”、“寒气逼人”等方式,“集体巡视”了一遍之后,洛潇天也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
她发现,这里所有的剑,都带着一股子“文人”的臭毛病,一个个傲气冲天,却没一个敢跟她动真格的。
【洛潇天内心戏风暴】:“真没劲!没一把能打的!早知道还不如回家,把我麒麟崖大门口那块用来当门槛的万年玄铁门板扛来!还是我的拳头,最可靠!”
她走到了这片灰色荒原的最中央,看着这满地的“破铜烂铁”,终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血脉深处那股原始而又纯粹的战意。
她深吸一口气,将怀里的墨炸天交给墨玄,然后,仰起头,对着这片死寂的天地,发出了平生以来,最狂妄、也最真诚的一声咆哮:
“一群胆小鬼!就只会在背后嗡嗡叫吗?!”
“有没有一把,是带把儿的,敢出来,跟老娘真刀真枪地,打上一架的!”
她的声音,如同滚滚惊雷,在这片由死亡和悲伤构成的世界里,轰然炸响!
所有的剑鸣,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整个剑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一把剑,回应她的挑战。
洛潇天看着这片沉默的剑林,失望地撇了撇嘴,正准备宣布“此地全都是垃圾”。
然而,就在此时——
“轰——隆——隆——”
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轰鸣,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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